顧繁朵覺得自己不是跟一個男人談戀愛,她是背著一座山在行走。這樣的感覺是因為她的世界裏有安安,有顧夜白,有郝繁花一家,有自己的夢想和事業。而寒子時的世界裏卻隻有她。
寒子時一路走來,擁有的這麼多東西,都不是他真心想要的。他走到今天,是為了完成對她的承諾,成為一個特別優秀的人。現在的寒子時自然是無與倫比的優秀。可當他優秀到這個地步,得到所有想得到的東西,對人生便沒有了熱情,他之所以一直向上,不過是慣性和認真的秉性使然。
當寒子時這麼優秀後,他便將全部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她的身上,因為她是他奮鬥的源泉。既然他完成了與她的約定,那麼為什麼不可以全心全意擁抱住最初的夢想?為什麼他的夢想,他深愛的女孩子的眼裏卻不能隻有他?這樣的落差使得寒子時的心裏產生了嚴重的不滿,不滿他們在彼此心裏的地位並不相等。
顧繁朵是寒子時世界裏的唯一,可他卻不是顧繁朵世界裏的唯一,不對等的地位造成寒子時的危機感,稍有風吹草動,他便產生不安。
顧繁朵輕輕推開門,透過四指多寬的門縫,她漂亮清澈的眼睛靜靜地看著坐在椅子上,大掌蓋住眼睛的寒子時。這一刻,沒有外人在場,他流露了幾分真實的人類的情緒,不安,迷茫,無措,還有深深的失落。
然而,這樣難受的他並不知道,她更疲憊。因為他的愛太沉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在愛情領域裏,她可以把自己全部的關心都給予他。但是,除了感情,她還有別的人需要照顧,還有要繼續努力的設計夢想。她無法像他那樣心無旁騖,隻想一天24小時和對方黏在一起。別人都說他清冷淡漠,不似凡人,然而,事實上,現在的寒子時比任何男人都渴望溫暖,渴望分分秒秒住在妻子的心房。因為之前的三十四年,他一個人過得太冷太孤單了,現在好不容易抓住想要的溫暖,就像得到糖果的孩子,說什麼也不能放手。
顧繁朵咬著唇瓣,波光流動的眼眸泛起明晃晃的心疼。這個無父無母的男人,高冷又霸道,卻不知道該如何跟妻子相處,不知道該給對方隱私空間,哪怕隻有一平方也是可以的。可他不願意。
也許,她可以幫助寒子時找到除了她以外,他想做的事兒,比如他曾經說過的,不去管理偌大的蜜色集團,隻專注他熱愛的網遊研發。
顧繁朵想著想著,清澈的眸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嘴角也微微上翹,看上去嬌俏而溫柔,非常得美好。
寒子時一抬頭,便對上這樣微笑沉思的顧繁朵,愣了數秒,別開了眼,並沒有起身,走向顧繁朵。因為他忽然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樣恬淡溫柔的顧繁朵。他愛了這麼多年,卻不知該如何繼續和平地愛下去的女子。
顧繁朵回過神來,纖秀漂亮的手握著門把,輕而又輕地把門帶上,轉身離去。而屋裏的寒子時豎起耳朵,聽著門口的動靜,當他感覺到顧繁朵並沒有推開門,而是把門關緊,莫名其妙地鬆了一口氣。這一刻的他,無法和顧繁朵促膝長談。
這天,晚飯照例是在家裏吃的。
安安敏感地發覺家裏的氣氛又不對勁兒,第n次在心裏重重地歎了口氣。用過晚餐,小包子便自覺地滾回房間,一個人落得清淨,免得被台風尾掃到。
吃飯的時候,顧繁朵雖然一直眼觀鼻鼻觀心地認認真真地吃東西,卻並不是沒有關注寒子時的。相反,她眼角的餘光總是控製不住地掃向寒子時,發覺這人吃飯的時候貌似在發呆,挺心不在焉的,安靜得有些詭異了,不禁有些發怵,害怕寒子時又出什麼幺蛾子。
然而,有時候,我們怕什麼,就會發生什麼。
顧繁朵擦著頭發,從浴室裏走出來,看到寒子時竟然坐在一張沙發上,神色淡漠地玩著手機,她有些摸不著頭腦了。這個時間點,平日裏,他基本都是呆在書房處理公事的。今天怎麼反而換了一身出行的衣裳,安靜地坐在這裏。
寒子時感受到顧繁朵投來的視線,抬頭,對上她疑惑的眼神,清淡地掃了眼她滴水的頭發,淡淡道:“把頭發吹幹,跟我出去一趟。”
顧繁朵下意識瞧了眼窗外的夜色,雨意綿綿,她邊擦著頭發,邊走了過去,一低頭,便見昏黃的路燈下,路麵濕漉漉的,水坑反射著清幽的光亮。非常濕冷的冬夜,一點都不適合出行。
“出去做什麼?”顧繁朵轉身,走到梳妝台前,坐下來,把吹風機插頭插.入插座,呼哧呼哧的風聲裏,她一邊慢條斯理地吹頭發,一邊盡量用自然的語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