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醒來,沉香已經替了楊枝兒。
“大小姐這樣早便醒啦?”她端來臉盆漱盂,伺候陌舒洗牙淨麵。頭一回做這些事,卻一點兒都不畏首畏尾的。
陌舒見她臉上掛著笑,便道:“你這一早便出去了,是什麼好事?”
沉香拿著篦子將陌舒的頭發一梳到底,見她這樣問,嘴上的笑更藏不住:“奴婢今兒一早便聽了小姐的囑咐前去打聽,您猜怎麼著?原是昨兒個因為小姐吃了那頓早飯的事情,夫人與二小姐就誤了去王家的行程。等到他們趕去,那天都黑了,人家的品蓮會也早就散了。王夫人因過意不去,便贈了一對步搖給二小姐,二小姐從咱們這裏回去之後,便就氣得給砸了。”
“竟有這樣的事”難怪昨日周何氏押著碧流進屋來時,臉色那樣黑沉沉的。陌舒一笑,抿了口晨茶含在嘴裏。
“還有呢,”沉香續道,“那步搖四小姐也得了一對,夫人聽說二小姐的那對給砸了,便問四小姐討了去。這不姨奶奶走了心,將四小姐關到屋裏頭訓著呢!哎,這又關四小姐什麼事,大夫人總以為王家的品蓮會能再有,屆時二小姐戴著那對步搖過去便能豔壓群芳了。可是這季節,蓮花再長些時候也該結籽謝了,哪裏還有什麼品蓮會。”
沒想到這事又還牽累了周蓮。
陌舒的笑意微收:“四妹老實,陳姨娘想要的多,恐她的日子也不好過。”
沉香點頭:“大小姐說得是,可四小姐跟在夫人與二小姐身邊,這等髒水將來還會少嗎?四小姐年歲漸漸大了,往後會懂得是非黑白的。”
周蓮懵懂,跟著周鸞其實也沒學好。為虎作倀的事情的確沒怎麼幹,但對陳姨娘與周何氏的話總言聽計從,沒什麼自己的主見。
簡而言之就是,向來沒什麼瓜葛,但瞧見你落魄,也會拍幾下手樂嗬樂嗬。
兩人正說著話,阿皎低頭進來,喚了聲“大小姐,沉香姐姐”,便動手將提來的早飯擺開。
碧流一走,這膳食之事便落到了阿皎頭上。陌舒見今日端來的是一甕用灶灰焐的米粥,配以一盞顏色漂亮的什錦菜跟魚餅,便知是阿皎費了心思的。
阿皎小心翼翼地盛出一碗白稠稠的熱粥,拿青瓷勺翻了幾回粥底,稍涼過,便統統搬上小床幾,給陌舒送到床上。
“呀,阿皎到底能耐,這粥焐得真香!”沉香深深吸了一口香氣,那粥味兒仿佛就頑皮地繞在了鼻尖。
阿皎紅了臉:“哪有啊,沉香姐姐是笑話阿皎的吧”
“你的臉怎麼樣了?”陌舒撥開阿皎的頭發,忽地一愣。倒不是因為她的臉嚇了人,而是她雙眸又紅又腫,一看就是哭了許久。
阿皎連忙避過陌舒,垂臉道:“大小姐用飯吧,奴婢還未給明堂的玉簪花澆水。”微福了下身,就匆匆出去了。
“是哪個給了她委屈,這丫頭也不說。”沉香道。
陌舒捧起粥碗,愣愣看了片刻。歎道:“想來都以為我馥蘭小院裏的人好欺負,拜高踩低的東西們便敢這樣張狂。沉香,這事兒你記下,咱們也該好好整肅整肅這兒的精氣神兒了。”
“是。”沉香脆聲應道。
陌舒嚐了一勺粥,入口即化,粥香在嘴中齒頰留香。看起來簡簡單單一碗粥,卻有著萬千重滋味。這就是看起來越簡單的東西,要做出花樣,便越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