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陳簡沒管康喬,自己走了。
外麵是個陰天,夜色極黑,沒有風,在下小雪。他站在商場樓下,這裏是B市最繁華的地段之一,周圍燈火通明,將天空的陰霾遮掩得徹底,一絲不漏,連同霓虹下的細細雪花也顯得富有詩意,叫人感覺不到寒冷。
雪景很美,一個人無意停留,總有其他人願意欣賞。陳簡走過去時旁邊有不少人在拍照,大多三兩結伴,舉著自拍杆,拍完一張換個角度繼續再拍。他聽到笑聲,回頭看了一眼。
人有時很奇怪,獨自待著時未必有感覺,越看見別人的熱鬧越感到自己的孤獨。
陳簡坐進車裏,把音樂打開,放了一首江硯的歌。
這首歌叫《夢中人》,是江硯第一張專輯裏的作品,實際創作時間還要更早,大概能追溯到江硯未成年的時候。有一次他們不經意聊到這個話題,陳簡問他,你那麼小就會寫情歌了?
江硯說這首不是情歌,是寫給他自己的,歌裏的人不是情人,是他幻想中的未來的自己。
於是陳簡問:“你的未來變了麼,符合預期麼?”
江硯總是很會講話,甜言蜜語信手拈來,回答說:“本來不符合,遇到你就符合了。”
陳簡明知他在說鬼話,還是忍不住想笑。如今回想起來,當時似乎忘了問得更具體一些——江硯想要的未來究竟是什麼樣的?不過也不難猜,無非是變得更有才華,寫出更好的音樂,獲得更高的成就。
比如,據他自己說,他對新專輯的質量很滿意,而且十首歌都與陳簡有關,這是什麼概念?很誇張,從這個層麵來說,江硯那句話也算事實了。
陳簡開車到家,院子裏落了一層積雪,他停好車,從雪地上踩過,走到門庭下,打開門。門內是一片漆黑的,江硯還沒回來。他上了樓,按牆壁上的開關,把二樓的燈都打開,然後脫掉衣服,進了浴室。
當天晚上十二點左右,江硯終於回來了。
陳簡閉著眼睛躺在床上,聽見臥室的門被推開,緊接著腳步聲輕輕地靠近了床邊,一陣冷氣印在他臉上,江硯突然開口說:“你還沒睡。”
“嗯。”陳簡開了床頭燈,翻身坐起。
江硯笑了笑:“在等我嗎?”
“……”
台燈的範圍太窄,江硯靠得近,兩個人一起坐在暖黃的光芒下,偌大的房間似乎隻剩下這一隅,顯得有點擁擠,也暖和了。陳簡沒應聲,伸手把江硯脖子上的圍巾摘了下來,然後才說,“錄歌要錄這麼久。”
江硯搖頭,順勢抱住他,打了個嗬欠說:“我錄歌很快,但是有很多其他事情要研究,關於新專輯的,還有……謝總監可真是個事兒精。”
“他怎麼了?”
“他叫我不要那麼高調,談戀愛最好別聲張,否則粉絲接受不了,公關也不好做——我很高調麼?沒有吧,不就是唱了首歌麼,他竟然因為這件事對我念叨了一個小時,耳朵都起繭了。”
陳簡一聽,眼前立刻浮現出謝霖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可惜同情不起來。
這時,江硯突然話鋒一轉:“對了,我助理說她碰見你了,在電影院附近?你怎麼有興趣去看電影了呢,陳先生?”
“……”
陳簡沒料到他會問這件事,一時沒有心理準備,下意識否認,脫口而出:“沒有,路過。”
說完江硯沒表現出異樣,他自己倒覺得有點不舒服了。
為什麼說謊?本來就說好即使和別人有牽扯,也不必特意通知江硯,他們不再是戀愛關係,不需要對彼此負責,那還有必要心虛麼?不是很正常的事麼?
陳簡對自己的反應不滿意,可話已經說了,江硯顯然是相信的,似乎對他有十足的信任,無論如何都不會懷疑他,這讓他更加語塞,無法將事實宣之於口。
“我去洗澡。”電影院的事一句揭過,江硯沒放在心上,“今天太困了,等會一起睡。”
陳簡應了一聲。
江硯從他身上離開,轉身進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