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天空又藍又高,日頭高照。午後一過,熱鬧的集市就散了開,回家的回家,上館子的上館子,空蕩蕩的街口隻有幾條癩皮狗在陰涼底下吐著舌頭。這麼熱的天,卻有人撐著把傘優哉遊哉地轉過街口,朝著朝口街上最有名的賭場走去。
在大衍國,賭場基本上集中在距離皇城門最偏遠的六胡子街。偏生在這距離皇城不遠的朝口街上,有家賭場,規模比六胡子街上的隻有更大,老板姓金,大家叫他一聲“金爺”。金爺為人直爽得很,管他是什麼人,隻要手裏能有個一文兩文的,來者都是客的招待著。對了,這賭場的名字叫“福至賭場”。
此時,福至賭場裏人聲鼎沸。都說賭起來的人不管不顧,肚子不會餓,人也不會疲倦,在這福至賭場裏看一圈每個人還真的都是神采奕奕的。在靠西邊最旮旯頭的那一張賭桌上,此時,六個人圍在桌邊坐著,有男有女。
坐莊的人手裏的骰子沒命地搖著,骰子撞擊發出來的聲響聽在賭徒的耳朵裏是帶來財富的。每個人的眼睛都緊緊地盯在那搖著骰子的那隻手,恨不能眼睛能夠有穿物的能力,看清一切。
“買定離手,各位,是大,還是小啊?”莊家笑四十來歲的模樣,眯眯的,好似在跟小孩子說話一樣溫和。
“金爺,這連著七局,我們幾個買大,你這裏就出小。我們買小,你偏搖出大來。這我們可吃不消啊!”都是老朋友了,賭客們說話也隨意。
“可不是,金爺擺明今天要我們這些人吃了吐!這福至啊,我們是越來越不敢來嘍!”
原來,這裏坐莊的就是這福至賭場的老板金爺。半個時辰前,這裏的局組好,考慮到金爺的能力,賭客們出奇地抱團,買大買小都統一,沒想到,這一連七局都是莊家贏。
金爺還是笑眯眯的模樣,正要開口說話,賭場門口的簾子被人撩了起來。金爺眼睛看過去,隻一眼,那滿是笑紋的眼角就是一抽。這下子,沒了心思再逗人了,忙開口招呼道:“那我們就玩最後這一局,你們買大買小定好了,若是莊家輸了,之前贏你們的就全還給你們。若是金某今天確實手氣好,那今天各位老友在其他賭桌上贏多少不管,若是輸了無論多少,就當給金某個麵子,金某全給各位擔了。”
這話一說,自然是歡聲一片。銀子、銀票齊刷刷扔了過去。
金爺溫溫一笑,手上一抬,聽得周圍一片哀嚎聲,又是連聲告罪,人卻已經往一旁走了。
賭場的側門往裏走,轉過兩個小彎,有一座小亭子。此時,小亭子靠裏坐著一個人。一柄紙傘立在亭子的柱腳上。
金爺幾個快步走過去,人還沒進亭子,身子已經拜了下去:“公子,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亭子裏傳出一道清潤的嗓音。“小姐呢?”
金爺露出笑容,回道:“小姐去城東的清亮觀了,說是要給公子求段好姻緣。”
亭子裏的人一時間,似乎被這話也噎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歎口氣,淡淡開口:“老金,明日一早,大皇子的求婚書並那一竿子的大禮就要送到我們文府了。小妹這次一住,就在這裏呆足了兩個月。你替我轉告她一句。就說,今日申時前你若還沒到家,就別怪哥哥我了。”
老金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的龜裂,但很快就恢複正常,忙要應下:“好,回頭就……”
“老金,就省了你這個回頭了。你告訴你麵前的那個大個兒,就說我知道了,讓他有什麼招盡管使出來。要嫁讓他自己去嫁,總之我是不嫁的。”
老金的笑容這下子已經完全僵住了,他沒敢回頭,隻是低低叫了一聲:“公子……”似乎是求得對方原諒他方才的隱瞞。
“老幺兒!”
亭子裏的人並不計較這些,隻是這樣淡淡叫了一聲。
亭外的人生悶氣地跺跺腳,原地轉了兩圈,緊蹙的眉頭,咬緊的唇瓣,握緊的拳頭……然而最後,她還是乖乖走了過去,彎身行禮:“許兒見過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