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小年當日,宣國公恰好跨進京城,這位封疆大吏一進京自然要先進宮麵見天子,等到回來國公府已是天色擦黑。
接風的酒席就從晌午挪到了晚上,又是一大年不見,宣國公看著倒不像有多大的變化,隻是北疆的風沙大,越發顯得他臉上粗糙了不少。
含玥從前聽說宣國公年少時也是個儀表堂堂的人物,奈何這些年在北疆一日一日的熬著,才成了現在這副鐵血的武人模樣。
宣國公這一次回來,最高興的莫過於添了個孫子。接風喜宴上,祺哥兒難得被抱到了人前,虎頭虎腦的模樣當時就討了宣國公的喜歡。
祺哥兒自來不怕生,便是眼前的這個祖父剛剛脫下戎裝,鐵血之氣尚未脫掉,也不見祺哥兒在他懷裏哭鬧,甚至還板著一張小臉兒,拿著小爪子揪著宣國公的胡子,這舉動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宣國公對著薛鳳瀟就道,“這小子身子骨壯實,比你小時候可強多了!”
薛鳳瀟哼了哼也不說話,他小時候純粹是被他爹一日三頓板子打出來的,一直到了七八歲上下,進宮做了皇子伴讀,才學會了穩重自持。他爹如今這麼說話,是不是說,祺哥兒更是個抗揍的?
看著宣國公高興的樣子,太夫人就有些心裏發酸,不就是添了一個孫子嗎?怎麼就高興成這樣?這些日子為了靈韻的肚子,她老太婆又愁白了好些頭發。
也不知怎麼的,禦醫也請了,藥方子也換了幾貼,可總是不見效驗,靈韻吃多少就吐多少,到現在還是胎相不穩,大夫的意思是說,要是過了三個月還這樣,隻怕就危險了,這是靈韻的頭一胎,若出了什麼岔子,以後子嗣上可就艱難了!這話一出口,讓太夫人如何不急?
酒過三巡,這席麵上越發有些熱鬧了,三老爺薛慎借著酒勁兒就道,“大哥,這一年你不在家,咱們家可不隻鳳瀟添了嫡子這一樁好事,馬上,咱們家又要做一回皇親國戚了……”
本是酒酣耳熱的一句話,宣國公聞言卻立馬就撂下了筷子,嘴邊掛著一縷意味不明的笑,狀似親和的問道,“怎麼說?”
三老爺剛要張口,就被三太太在底下掐了一把,顯然,馮氏並不想把這件事往外說,至少是現在不想。
可三老爺向來是個沒心沒肺的,看著宣國公臉上的樣子,也不覺有異,一把推開了馮氏的手,嘴上就道,“是三殿下看上了鳳音……”
這話一出口,眾人的目光都不禁聚在了三姑娘臉上,三殿下早有正妃嫡子,如今這一句“看上了”,對於魏國公府的嫡女來說,總歸是不大好聽的。
這丫頭素來好麵子,此刻終身大事被自己父親當眾說出來,她臉上已經紅得能滴出血了,微微垂著頭,一句話不說,可誰都看得出,對於這件事她心裏是不樂意的。
太夫人見狀不忍,開口嗬斥道,“行了,八字還沒一撇呢,你在這裏胡說什麼?”
這話也不知是說給誰聽的,似乎是故意想瞞著此事不讓人知道,可是既然三老爺能脫口而出,這件事起碼是在口頭上定下來了。
含玥看了看鳳音,心裏不禁歎了口氣,也不怪她不願意,這三殿下與鳳音年歲上差了一輪還多,膝下子女也不少,就算他日能君臨天下,鳳音也不過是後宮,三千佳麗之一,就算有國公府撐腰,她自己身上若沒本事,最多,也不過是走到如今寧妃的位置。可如果三殿下不能得償所願,那鳳音年紀輕輕的就要跟著陪葬了……
三老爺被母親嗆了一句,心裏越發不大舒坦,他覺得自己馬上就是皇子的嶽丈了,還要在這裏被人如此搶白,麵子上哪裏過得去?
三老爺剛要說話,宣國公就開口,“三弟此話當真?”
“當真,自然是當真的!定國侯夫人親自保媒!我覺得這親事不錯,已經口頭答應下來……”三老爺不顧馮氏的拉扯把自己知道的事坦白了個徹底。不過說實在的,口頭答應下來的是太夫人,並不是他這個親爹,這麼說也不過是為了麵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