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爾維斯有點愣神。
他聽到耳邊祁果一直呢喃著什麼。他感受到有大顆大顆滾燙的淚珠落盡他的脖子裏。他忽然想起她隻是一個普通女孩而已,最大的理想就是在三甲醫院做一個普通小護士,甚至沒有晉升高職稱的念想。現在她的身上遍布傷痕,手上被槍支磨出老繭,腳底被膠鞋磨出水泡;她的身體被血氣籠罩,太陽熾烤著後背。
而他,一個波特蘭軍人。窮途末路的抱著這個哭泣的女孩。
……
俘虜紛紛被驅趕到沙丘的背麵,那裏被挖了一個巨大的沙坑,那就是他們的葬身之處。
“祁果!”
“到!”
祁果一步跨出隊伍,接住了阿德南扔過來的AK步槍。
“開始吧。”
“是!”
祁果從來沒有想到過,他有一天也會成為電視上人人唾棄的劊子手。
殺人很簡單,比救人要簡單的多。就像子彈穿透肋間,擊穿心髒或是肺葉,亦或是直接擊穿顱骨都比從人體內取出彈殼要容易得多的多。
擊中心髒的時候,鮮紅的動脈血會從彈孔中噴湧而出,浸濕了砂礫。
在手術台上,經常會遇到大出血的病人。動脈血管射出的鮮血有時候會直接射到器械護士的臉上,鮮血會瞬間灌滿腹腔或者胸腔,接著像瀑布一樣向外湧。血壓瘋狂的往下掉,從一百一十多瞬間降到零。唯一能與出血量相對比的是主刀醫生臉上的額頭上的汗珠。很多病人會直接死在手術台上。有些女孩還有不少男孩會直接哭出來,那是一條命啊,一條生命就在他們手上白白流失了。這個時候老醫生護士們都會勸這些孩子。而祁果總是被他們抱著哭的人。
她的心理素質是全院出了名的好。作為實習護士的時候,多少災難事故她都會優先被派去。因為不管是重度燒傷、缺胳膊斷腿還是死者她都能冷靜應付,護士長科長院長對她讚不絕口,因為這個她順利通過實習留了下來。
她不是不害怕。因為覺得血肉模糊又怎樣?那不都是人類嗎?人類身上的東西有什麼好怕的。即使死了那也不過是一個人,隻是無法再次起身活動成了一堆無用的肉體。在短暫的驚愕和恐懼之後,剩下的是憐憫和悲哀。
現在,祁果覺得連最後兩種情緒也差不多失去了。殺人殺多了就如同宰殺牛羊。所有事情都是一樣,做久了都會麻木的。
阿德南很欣賞他現在機械性的動作。對槍械的運用越來越熟練,好像開槍殺人成了生命的一部分。這正是他願意看到的。他知道一雙被鮮血染紅的眼睛正死死盯著他,他不僅不以為意反而十分享受。看那,這是他親手飼養出來的野獸。與那些被剪掉爪子的小貓不同,她是真正可以撕咬獵物的動物,凶殘而暴力。
“哦,那不是祁小姐嗎?”桑德拉穿著華服柔軟的靠在阿德南肩膀上,微風一吹就可以輕鬆看到她長袍下曼妙的身姿,“身為一個女人真是一點女人味沒有。”提起祁果她就是一陣鄙夷,那是她見過最不想女人的女人,偏偏少爺還這麼看重她,真是令人氣憤。
阿德南捏著桑德拉小巧的下巴,看到那雙美目。他想起祁果的下巴要瘦削一些,一雙棕色眼睛淩厲無比。祁果眼中的光芒似乎無法黯淡下去。阿德南淡淡的說:“祁果從來不會說這種話她,看到了你大概隻會說:‘這真是個漂亮的女人’。”
桑德拉低低的笑著:“那不過隻是客套話罷了。女人就是服侍男人存在的,像那種女人……”
祁果大概這輩子都不會說這麼踐踏自尊的話。讓她學會低頭就已經很難了,服侍?還不如讓她去死比較容易。
她的腰板永遠挺得比槍管還直,在最糟糕的環境中,哪怕灰頭土臉她也會淡定的吐掉口裏的沙子整理衣物。她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一種方式蔑視她,那是她的人格,那是她的尊嚴。
把祁果和桑德拉類比,在阿德南看來是褻瀆她尊嚴的事情,於是他讓桑德拉閉嘴。後者委委屈屈的捂住了嘴巴,看著少爺嘴角滿意的微笑。可是那微笑卻不是對著自己的,而是屬於不遠處身著迷彩作訓服的女人。
刑場上發生了狀況,那個叫巴克的,身為和阿德南同級別的指揮官竟然暈了過去。他本是要和亞爾維斯等人等到最後槍決的,但阿德南嫌他比普通士兵還要沒有便趕到了前麵去。但萬萬沒有想到他會沒用到嚇暈過去。
“喂,醒醒。”對於其他士兵祁果還會因為他們是一群富有血性的軍人而敬重有加,但這位就不一樣了。身為長官,腦子卻不好使或者說他壓根沒有腦子而讓自己的隊伍打了敗仗不說還有臉往自己部下懷裏鑽,豬都比他有用。祁果身邊的士兵更加不客氣,他用腳踢開巴克,然後眾人就聞到了一股濃鬱的尿騷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