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槐樹下隱士贈兵書 清河邊漂母分飯食 3
【葬母是一奇故事,又連著南昌亭長家蹭飯更為有趣故事。】
呆望許久,已然不見蹤影。回過神來,適才的事,恍如夢裏一般,不禁暗自稱奇。手裏捧著,坐在槐樹底下看將起來。原來這部《尉僚子》,分為五卷:第一卷為“天官”、“兵談”、“製談”、“戰略”、 “攻權”篇;第二卷為“守議”、“十二陵”、“武議”、“將理”、“原官”篇;第三卷為“治本”、“戰權”、“重刑令”、“伍製令”、“分塞令”篇;第四卷為“束伍令”、“經卒令”、“勒卒令”、“將令”、“踵軍令”篇;第五卷為“兵教上”、“兵教下”、“兵令上”、“兵令下”四篇;共計二十四篇。整部書,洋洋灑灑,不下萬字,擺出富國方針,治軍策略;教你如何激勵士氣?如何訓練兵馬?如何攻守?如何賞罰?如何進退?一件件,一樣樣,皆敘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個是一部集兵家之大成,謀略之精妙的奇書。
當下在樹蔭下,把個韓信看得如癡如醉,閱到妙絕處,禁不住站起身高聲誦讀起來。不知不覺,已過去好幾個時辰,他卻渾然不知,猶自蹲著身將些個小石子在地上擺弄。正癡迷其中,卻聽得背後笛聲悠悠,從遠處隱隱傳來。回頭看時,一個牧童,騎著一頭水牛,把根竹笛在嘴裏吹,正慢慢地走過來。抬頭望天,那日頭早已偏西,方覺著肚中已十分饑餓,口中便自語道:“看得入迷,卻把一頓飯給錯過了。”想起尉僚告誡的話,尋思道:“須將此書習練精熟,熬得現今困苦,將來終有出頭之時。”將兵書分卷紮好,用衣服兜了,順著原路,一步步走回家去。
自從韓信得了這部兵書,如獲至寶,時不時拿來研讀,揣摩其中精髓,不肯有所荒廢。夢想有朝一日,學成本事,好去展露才華。誰料想,夢中的好事兒尚未見著,反先添出一樣煩心的事來。甚事?原來自打父親死後,韓信便由母親拖帶長大。全家兩張嘴,都依賴他母親一雙手,起早摸黑,在外替人幫傭,隻掙得勉強糊口。長年累月,才過四十的人,卻熬得一身皮包骨,哪有好端端的模樣?平日裏,身體有些個不適,便硬撐著,從來不提甚麼找醫服藥。或許是天生的命數,到得這一年初冬,有那一天,母親出門早了些,染了風寒,回到家裏,便病倒在床頭。原本以為撐過兩天就會痊愈,不曾想那病勢卻來得凶,一臥了床便再也起不來。隻是三四天的光景,已是奄奄一息,方想起去請郎中。郎中診了脈,道:“病已入膏肓,已難回頭了。”見他家裏一貧如洗,起了惻隱之心,未肯收取診斷費用。韓信千恩萬謝,送走郎中,卻看老母時,嘴角流涎,氣若遊絲,不由得抹起眼淚來。等到傍晚,他母親忽將眼睛睜開,要韓信熬碗稀粥來吃。喝不了兩三口,再難咽下。知道挺不過今夜,便喚韓信到床前,斷斷續續把後事交代了。眼見得兒子將獨自一個人留在這世上,孤苦伶仃,無依無靠,那淚水便沿著眼角滾落下來。挨到二更天,一口氣接不上來,頓時撒手人寰,離世而去。韓信見了,放聲大哭,卻將隔壁的幾戶人家全都驚醒,過來張望。
到了天明,由本村的裏正出麵,讓人幫他張羅料理,並湊錢買了口薄皮的棺材,要找個地方入殮掩埋。他家又沒甚麼田地,正不知道葬哪裏好?裏正作不了主,便尋問韓信有何打算。卻聽韓信道:“清河口對岸,約莫一裏地處,有一個大土墩,高三丈,方圓六七十步,一向荒棄無用。我想那裏,既不占他人之地,又顯得高爽,如可安葬,再好不過。隻是離此偏了些,教大夥受累。”裏正一時想不出甚麼好法子,見韓信有這主意,也隻好聽隨他。韓信當夜,就在靈旁整坐了一宿。次日早上,由火家將棺材抬扛到所指的地方;果然如韓信所言,一座高大的土墩,長滿雜草,四周圍平坦坦卻都是耕田。眾人見了,少不了驚奇的,都以為韓信行事乖張,不合常理。無奈,便就土墩之上,朝東南向,掘坑埋了棺材,又立了墓牌。火家完事離去,韓信獨自一人,將些紙錢在墳前焚燒了,跪地上呆呆地念叨了半天,心裏勾起一陣酸楚,禁不住仰天慟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