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項目他想碰又不敢碰,一是共享汽車的前景未卜,二是因為,盤古在一年之內就做到能插足本地的項目紛爭,他摸不清楚應與將的具體實力。
應與將每天陪他的時間不多,但都是海綿裏擠出來的。
其餘時間全部一心撲到工作上,一步一步的把基礎打牢,為的就是能在成都立穩足下,賀情都知道。
他不覺得應與將會出手斷他的財路,但他不想自己成為應與將發展路上的絆腳石。
包括風堂,這種年紀的小孩兒,出手去跟應與將爭項目,這不是明擺著作死嗎。
他還沒吭聲呢,又聽風堂說:“老子都想把貨車證考了,怕哪天家裏給規了,找不到事兒幹……”
賀情又一巴掌拍他背上:“別他媽上馬路禍害人啊。”
貨車那是什麼級別,先不說風大公子還沒淪落到這地步,那種車的駕駛執照難考,而且開著危險,稍有不慎,貨物掉落造成的後果不可估量,他們仨的車技,賀情心裏有數,心想又不能讓風堂去當職業賽車手,那更危險。
“噯,蘭蘭,”
像想到了什麼似的,賀情伸胳膊捅了蘭洲一把,盤古的事兒他不想多問,正想轉移一下話題:“你們做投資……”
風堂偏偏又在旁邊張嘴了,好死不死地添一句:“情兒,應與將就是在我撤了股之後補上去的,他是真有錢啊!今晚沒跟你一起,去赴宴了吧?”
賀情實在是不太想生意上的往來牽扯到應與將,但風堂這事兒上受了挫,話都說成這樣了,也隻得硬著頭皮聽下去。
“你怎麼知道?”
“大遠的老板請他啊!”
聽聽聽覺得不對勁兒,他抬頭問風堂:“邊紹山?空港那邊那個?”
風堂說:“大遠早特麼搬到經開區車城大道了,人家是整車生產企業,場地得開出來。”
賀情低頭看煙都要燒著手了,吸了口,說:“行吧……他跟我說了今晚有個局,我沒細問。”
風堂看賀情情緒上來了點兒,又繼續發牢騷:“我影響最深的就是他兒子,車圈兒江湖人稱‘黃燈邊’,我看就是傻逼一個,之前撞你那事兒……”
黃燈邊,誰在金港賽道在哪兒見著他都要讓三分,老遠看著他車來了都要降點速度,這人開車快,沒定數,紮猛子衝著一個勁亂開,惹了不少事,還被刑拘過。
賀情連忙伸手打住他的話:“哎,別說了,我記得那個完犢子的。”
他不想聽。
大遠自從他賀情接了加貝之後,處處得理不饒人,哪兒哪兒都要插一腳,這次風堂退下來,盤古能收到風聲,估計也是大遠的功勞。
這集團屬於整車生產,但是是私企,並且是從山西那邊過來的,但在成都很多年了,也算是本地企業。
他們生產的車都屬於國產車,廉價且銷量很高,這點跟加貝集團完全相反。
加貝集團旗下的4s店大多都是豪車品牌,勞斯萊斯和蘭博基尼那幾個名貴牌子都挨著開館。
前年有個項目跟加貝撞上了,他們集團的公子也跟賀情在賽道上碰過麵。
兩人一見麵皮笑肉不笑敵不動我不動的,看著和和氣氣,賀情都不知道對方心裏暗罵了幾句難聽的話。
不過好歹那小崽子是個不足為人道也的富二代,天天惹事兒闖禍,生意做不來腦子也不好使的那種,挑事兒全靠他爸。
這個集團的負責人,邊紹山,一隻見錢眼開的狼,也是賀父生意上的合作夥伴。
當然是關於車運輸線等等方麵的生意了,整車這個生意上,雙方根本談不攏。
賀情一想起去年在業界酒會上碰到的油膩中年男人,渾身就起雞皮疙瘩。
邊紹山當時還拿了杯紅酒,慢慢走過來把放著賀情名字的指示牌轉了個麵,麵朝著自己,笑得極其虛偽:“加貝賀,心青情,賀情……少見少見,沒想到,邊某在這兒,還能遇到賀少賞光。”
說完他舉了手中液體給賀情碰杯,賀情忍著性子,也挺禮貌:“邊叔。”
邊叔,你兒子比你牛逼。
……
這次的局,請在寬窄巷子的玉芝蘭,鬧中取靜,門上沒有招牌,站門口輕搖門環,就有人來延客入內。
應與將一進屋,就發現屋內多為木質家具,瓷器、字畫,隨處可見,牆上還掛著蜀繡,透露著一股子儒雅之氣,一派文藝作風,聽說餐具都是店主自己在景德鎮的一間陶瓷作坊設計製作出來的。
他攜了一身冰冷之氣,黑衣黑鞋,麵色不善,眉眼帶凶,倒與這兒有些格格不入。
不過這個玉芝蘭,隱蔽性簡直跟當年北京西城區地安門的什刹海之源會館有得一拚。
那個地兒是在北京的時候,他們那一夥人經常定的地方,能吃上地道的滿漢全席。
後來應與臣出事,也是在那裏。
今天大遠集團的老板邊紹山早早的就到了,畢竟今兒個他做東,請了六七個人,包了整個玉芝蘭的晚市,不過這家店也一共隻有兩桌。
待到引客入座,宴前川貝雪燕端上,邊紹山手下的人也領著最後來的兩位客人進了包房。
接過茶水飲了幾口,應與將看了一眼手碟上的時令小點,沒多大興趣,但為了禮貌,還是拿起筷子夾了一點。
席間言笑晏晏,推杯換盞,應與將沒去看坐在他側方的單江別,隻是坐在位置上,用白瓷的勺輕攪杯中骨湯,略有些吃力地聽他們講話。
邊紹山是天生的領導架子,做什麼事兒都拿著一股範,半靠在椅背上,手指撚著擦手的布巾,心中暗罵怎麼還沒來人收走。
“桂先生是蓉城餐飲界傳奇性人物,他的坐杠大刀金絲麵啊,可是是幾近失傳的絕技……應總,不得不嚐。”
這句話說完,上菜的人就把這特色菜端來了。
邊紹山是看出來應與將比較認真在聽,笑得眼邊皺紋都深了一些,順著話繼續道:“應總,哎,我們都是粗人,不大講得來普通話,見笑了真是……”
應與將一笑,自己也是小輩,語氣還算恭敬,回答:“能聽懂,不礙事。”
他平時臉上都沒什麼表情,見幾次也難得見他笑幾下,這席間氣氛原本略有尷尬,這才緩和了些,川投派來的那兩位經理“哎喲”一聲,站起身來要給應與將倒茶,後者一頓婉拒,實在盛情難卻,就任他們去了。
他的目光撞上單江別的,後者倒是不以為意,對著他笑了一下,低頭去夾自己瓷碟上的煎餃。
夾了半天夾不起來,單江別又把筷子收了,看向應與將的眼神饒有興趣。
邊紹山命人取了些郎酒來,手下的人給席間的杯盞通通滿上,斟到應與將時,應與將推拒開那一瓶郎酒,語氣帶些歉意:“邊總,我開了車。”
聽應與將拒絕了,邊紹山眉頭一皺,佯怒一番,又笑道:“這麼大的家業了,不雇個司機?沒事,你喝,等會兒啊,我安排人送你。”
應與將心中暗自佩服這人變臉的速度,但還是在這事兒上不想讓步:“真喝不了。”
邊紹山點點頭,一邊給自己斟酒一邊念叨:“你們年輕人,萬事兒都講究得很!”
在旁邊一直冷眼看著默不作聲的單江別突然開了口,語氣帶著點兒譏諷:“應總做事兒特講究……快準狠,狠得很。”
應與將眉頭一跳,沒接話,接過佳成集團的老板遞來的郎酒,一點兒一點兒給桌上的各位倒半杯。
落了座,應與將手臂搭上桌麵。
他笑一下,拿著自己手裏的酒杯杯腳在桌沿碰了一下算是喝了,朗聲道:“今兒個確實喝不了,各位擔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