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正是後者將蕭河的命運與冥冥之中的蕭氏氣運緊緊牽連在一起,所以彼時的靜海王蕭太仙,方才沒有在必死潮汐月之後,對於蕭河出手,否則的話,一個才不過剛剛出生的孩子,即便是身負前朝血脈,又怎麼可能逃脫的了蕭太仙的殺手。
隻是欽天監監正莫天機所能夠做到的也是極為的有限,他不過就是隻能夠將蕭河二十歲之前的命運,與蕭氏一族的氣運牽連在一起罷了。但是一旦蕭河過了二十歲以後,那麼便是意味著這樣的一絲牽連,便是要被徹底的斬斷,自此兩者之間將再無瓜葛。
蕭河如今體內的前朝血脈覺醒之後,當年的這一樁秘辛往事,便是隨之出現在了自己的識海之中,刹那之間,似乎當年所發生的一切,早就已經變化出成為一幅映像,完整的出現在了自己的腦海之中。
於是在前一刻,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自己的生身母親潮汐月,究竟是如何身中化骨蝕心丹而死的,他看到了生身母親身死之前,痛苦不堪的模樣,看到了那個挺著一個大肚子的女人,再見到一個萬裏迢迢趕赴過來的藍袍老者顫聲說著“救救我的孩子”這般言語。
他看到了那個站立在極遠之處的眼神黑袍滿臉陰鶩的男人,雙手背負在身後,冷眼旁觀著這一切。他看到了那個藍袍老者將一個孩子接生出來以後,奇跡萎靡,四肢百骸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的融化,顯然也是如同那個女子一般,全身化為膿血而死。
他聽到了藍袍老者臨死之前所說的話,正是因為這些言語,方才逼得那幾乎要對剛出生的孩子動手的男人駐足了腳步,眼中掠過一抹掙紮之色,最終方才決定不殺那個孩子,但是卻使出了滅門絕戶的手段,強行在那個孩子的心脈之下,布置下了一道禁製。
才剛剛出生不久的孩子而已,尚且還並不具備靈智,加之體內的骨頭根本就沒有長得齊全,如何能夠經受得住這般波折?
那孩子似乎是經受到了極大的痛苦,慘烈的哭出聲來,但是那個全身仿佛籠罩在陰影之中的那人卻是始終視而不見,做完這一切之後,隻是隨手將孩子拋給一個老婦人,然後轉身離去,臨走時隻是對那個瀕死的藍袍老者說出了一句話“二十年以後再殺他”。
站立在縱橫棋盤之中的蕭河,刹那之間渾身顫抖,雙目圓睜,盡管心神控製的很好,但是在此刻,雙目之中卻是仍舊止不住的一陣酸楚,而後兩行淚水,緩緩的流淌而出。
二十年以後再殺?直到最後,那個男人的眼前在接連死去了兩個人以後,仍舊未曾平息,對於那個才剛剛出生,甚至還帶著斬不斷的血脈關係的孩子報以了必殺之心。
蕭河隻覺得心中悲愴萬分,此時的他,對於那個有著名義上父親關係的男人,十六年的今天,再也不曾有絲毫的期待,不曾奢望那個貴為一座王朝異姓王的存在,對於自己有半點愛憐之心,他原本以為一切都是玉玲瓏所為,這所有的一切,靜海王蕭太仙並不知曉。可是今天,他發現原來是他錯了,靜海王蕭太仙怎麼可能會不知曉?
若非一切都是蕭太仙所默認了的,偌大的靜海王府之中,還有誰敢對他這位王爺的親生兒子如此狠辣?吃著連狗都不如的飯,一年四季穿著極為單薄的衣衫,甚至是這整整十六年的光陰之中,蕭河都很少能夠吃到半點葷腥,原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別人所默認了的。
這一刻,蕭河的整顆心,頓時之間變得無比的冰冷,雙目之中的淚水,迅速的幹涸,他抬起手,隨手輕輕抹去,這隨手的一抹,便是仿佛將心中的所有溫存,對於某些事情的憧憬向往,盡數都是擦幹了。
往日的一切,所經曆的所有的苦楚,盡數都是被他給掰開了,揉碎了,盡數吞入腹中,百味雜陳,辛酸苦楚,盡數自己承受下來。
蕭河突然抬起手,目光微微垂下,看著掌心之中的紋路,微微一笑,如今的他,剛好整整十六歲的年紀,距離那個所謂的二十年之期,靜海王蕭太仙必殺他的期限,僅僅隻剩下四年的時間了。
四年之後,蕭河心中清楚,他與靜海王蕭太仙之間,必然會有生死一戰,一如今日這般。縱然他日蕭太仙不殺他,他也必然是要進入西北戰地與蕭太仙生死一戰的,想到此處,蕭河冷冷一笑,豁然抬起頭,看向那萬千雲團之中的漩渦之內。
此時的他雖然並不具備紅衣蟒袍宗秦客那般的神聖雙眼,但是此刻的這雙眼睛,卻也是仿佛穿過了層層虛無空間,直接來到了那遠在西北戰地,站立在龍首之巔的蕭太仙的身上,僅僅抿住雙唇,雖然一句話都不曾說出,但是那雙目之中所代表著的一切,卻是盡收眼底。
站在巨輦之前的紅衣蟒袍宗秦客,雙手環抱在胸前,那纏繞在雙臂之上的西域天蠶絲線,鮮紅無比,就想是鮮血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