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蒙蒙亮,吹著風帶著冰涼從破損的窗口吹進來,空曠的房間裏從屋梁上垂下來的白紗隨風飄曳。石頭砌成的牆壁在長年的潮濕下漸漸發黑,完全低擋不住嚴冬的寒冷。
裏屋的榻上,一個人兒蓋著薄薄的被子半躺著,一雙大大的眸子半眯看著榻前好幾日沒有散發過熱度的暖爐,身上粉色的綢緞上已經有塵土的痕跡,顯然許久未更換過,及腰的黑色長發沒有做任何發髻慵懶地垂在身後,明顯看得見一些枯葉。那些枯葉來自於雜草叢生院子裏的那顆孤獨的桃樹……
她沒有施任何粉黛,以至於臉色過於蒼白,就連雙唇也呈現紫色。
饑餓與寒冷已經讓她下榻活動一下的力氣也沒有了,幾日前她就躺在榻上沒有下去一步。
這……就是被皇上冷落的妃子,被打入冷宮的妃子的待遇。
沒有柔軟的被褥,沒有暖烘烘的炭火,沒有香味可口的食物,沒有任何人的關心。
想念過去的生活嗎?
還真是想念啊……
她動了動眼珠,看向了窗外。
朵朵白色從天空中飄落,鋪在院子裏。
這是今年的第幾場雪了?
不知道,疲倦讓她不想思考任何問題,隻需等待一道聖旨,聖旨一到她就徹底解放了。
沒有勾心鬥角,沒有道道計謀,沒有陣陣寒冷,沒有個個猜疑。
來到這本來就是個錯誤,現在隻不過在等待錯誤糾正的時候。
她坐起了身,掀開被子連床榻前的鞋也沒穿,赤腳踩在了冰冷的地麵,一步步走向了窗口,打算再一次把落雪的樣子映入腦海,以至於避免以後忘記落雪的天氣是怎樣的。
然而她還沒有走出三步,一直侍奉她的丫頭捏著裙角,大叫著跑了進來,滿臉的驚恐和害怕。
“皇後娘娘……皇上他……”丫頭顧不得行禮,拉住了她的衣袖語氣裏帶著顫抖。
“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已經不是皇後!”
對,她已經不是皇後了,在被打入冷宮的時候皇上就已宣布將她廢除。現在聽到‘皇後娘娘’這四個字感覺到的是痛心。
丫頭抿了抿唇,若是以前還會跪下行個禮,這一次事關緊急讓她的小腦袋一團亂,她隻知道一定要趕快把這件事告訴自己侍奉多年的主子。
可她還未第二次開口,就已經有人在院子門外大喊:“冷公公奉皇上旨意特來宣讀聖旨。”
接著很多腳步響起,直到停到了大廳外,才漸漸安靜,隻有剩下三個人的腳步往裏屋走來,不用猜也知道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冷公公。
丫頭聽到腳步聲靠近,抓緊了她的衣袖,眼裏有不舍和恐慌。
感應到丫頭的害怕,拍了拍她的手,讓她平靜下來,看了看自己身上髒兮兮的衣物以及許久未打理的頭發,歎口氣往外廳走去,平靜到似乎這隻是平時的打招呼而已。就算沒有打扮,她渾身上下的氣質也讓人感覺到她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後,讓人恍惚她並沒有落魄成現在這個樣子。
生與死,隻有一線之隔,隻要輕輕地跨出一步,就永遠不會再回到線的另一邊。
看慣生死,她並沒有太大的驚訝,隻是在心裏感歎一聲:啊……這一天終於到來了。也好,早點結束這一切,不會有太多痛苦。
看見冷公公的身影時她沒有行禮,挺直了腰杆等待聖旨裏的內容。
冷公公隻是打量了一眼,也不在意這些禮節。反正都是將死之人,何必一般見識。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罪妃笑三千因勾結朝廷命宮想謀權篡位……”之後的內容她並沒有刻意去聽,視線一直放在冷公公身後,小公公手裏放在托盤上的三尺白綾。
這讓她稍微有點詫異。原以為的砍頭,或者鶴頂紅什麼的,沒想到會是白綾。
算了,反正都是死,什麼東西都一樣!
待冷公公宣布完,她沒有去接旨,直接從冷公公身邊走過,把白綾拿在了手裏,看了看最低的房梁,輕輕一扔,白綾掛在了上麵。
她看著掛好的白綾,語氣不帶一點感情說:“冷公公麻煩你替我轉告給皇上,不用到午夜三刻,現在我就……”
丫頭一直站在一旁聽著,看到自己的主子居然要現在結束自己的生命,雙腿一軟跪了下來,來到冷公公麵前,“冷公公求你幫幫忙,讓皇上赦免皇後娘娘的死罪。皇後娘娘沒有勾結朝廷命官,更加不可能謀權篡位。”
笑三千,也就是曾經的皇後,微皺眉,厲聲道:“起來,這不是該你說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