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怕鬥,鬥姒充儀,鬥太後,鬥昭嬌,鬥孝德妃,鬥皇後……我早已習以為常。我也不是對皇上不甘心,既然對他無愛,我又何必叫他與我忠貞相守?隻是想起以往與她非比尋常的情誼,一夜之間顛覆倒置,不由得一陣黯然落魄。
身為國母,又喜懷龍脈,身份是何等尊貴。
我躺靠著,手輕撫小腹,半眯著眼睛愜意地聽著眾妃嬪奉承的話。
突然我睜開眼睛,問坐在下麵的殊賢妃說:“賢妃當初懷有端豫王是怎樣的呢?本宮甚喜酸食,姑姑們都說會是皇子,賢妃當初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呢?”
殊賢妃一驚,臉上有些尷尬,回答說:“好似也是這個樣子吧……時間久遠,倒是有些記不得了……”
我笑了笑,突然止不住地幹嘔了起來,急忙拿出帕子掩嘴,下麵連忙傳來一片關心慰問之聲。
等稍稍安穩下來,我揮手吩咐道:“你們先退下吧。”
待她們都離去後,我感到渾身疲憊無力,於是病懨懨地躺下去,臉貼著席子,感到一陣清涼,才稍稍好過了些。
這時楚姿端著食盤進來了,她才稍稍靠近,我便開始反起胃來,連忙厭惡地命令道:“快拿走,我聞著味道就想吐。”
楚姿遲疑地看向善善,善善過來勸說:“小小姐,您一天都沒吃東西了,這樣對身體不行啊……”
我搖了搖頭說:“我吃不下……”然後胃中又是一陣翻湧,我連忙又俯身下去,嘔出些許酸水來。
宮人們麵麵相覷,一籌莫展而又束手無策。
好難受……
突然,我又想起了什麼,強撐著吩咐楚姿說:“去,快去把王姑姑叫來。”
宮人們不敢怠慢,不一會兒王姑姑就被帶到了我麵前。
王姑姑首先就是溫軟地勸導我:“小姐不吃東西是不行的,您不關心自己,也要疼惜您腹中的胎兒啊……”
我伸出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卻單刀直入地問道:“這個孩子,到底是男孩還是女孩?”
王姑姑一旺,然後為難地回答說:“小姐現在才懷孕三個月,暫時還看不出來呢……”
我強忍住身上種種的不適,惡狠狠地說:“若是女孩,我就打掉她!”
宮人們萬萬料不到我會說出此番話來,皆大驚失色。
善善上前勸說:“小小姐怎麼說出如此任性之話呢……無論皇子還是帝姬都是小小姐的骨血呀。”
“不……我討厭她,如此地折磨我……”
王姑姑笑著解圍說:“小姐這是在說氣話呢……自個兒的孩子哪有不心疼的。”
我隻無力地躺著,臉色發白,喃喃地說:“不,隻能是男孩,,隻能是……”
懷孕之後,脾氣日益驕縱暴躁起來。
因為對氣味敏感,於是著令宮中上下三個月不許熏香。
卻在一天聞到一美人身上有香氣,心下不悅,伸出手指冷冷地指著她說:“杖斃。”
左右太監不敢怠慢,就上前去綁她。
那美人一臉驚恐,連忙解釋說:“皇後娘娘,臣妾沒有熏香……臣妾沒有……”
我不願聽她狡辯,不耐煩地揮揮手,那些太監就毫不留情地操起木杖向那美人細折的腰身打下去。
那美人一聲慘叫,太監們接著又落下一杖,又是一陣哀呼。
木杖與那慘烈的叫聲此起彼伏,不一會兒那美人衣背上就滲出斑斑血跡來。
楚姿與菟絲不忍再看,就勸我道:“娘娘,此景慘烈,於娘娘胎兒不利,咱們還是回避吧。”
我冷笑了一聲,說:“我聞此聲甚是欣喜。”然後又威儀地吩咐太監們:“接著打!”
那美人痛得直在地上打滾,求饒之聲不絕於耳:“皇後娘娘,臣妾真的沒有……
饒了臣妾吧,臣妾就要死了……”然後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急切地說:“皇後娘娘,臣妾剛剛隻是去殤秋嬡**,許是沾染了香氣,臣妾真的沒有熏香…
我這才輕哼一聲收了命令,攜眾宮人冷漠而去。
後來,那美人還來不及醫治就已經喪命,至此眾妃嬪不敢踏人禦花園半步。
又有一天用膳時,發現了一小塊兒薑末,大怒,將廚子拉出去斬首。
又因為甚喜酸食,遂命安吉、長興等地將青梅源源不斷送入皇宮,從浙江山中到京城路途艱險,足足需要跋涉一月餘。
於是勞民傷財,怨聲載道,民生疾苦,比起當初大唐為楊貴妃運荔枝有過之而無不及。
當茗婕妤小聲地問我:“妹妹就不怕怨氣太重嗎……”
我眉毛微挑,不在乎地說:“我貴為皇後,難道想吃點青梅都不行嗎?”
對於上述種種,皇上采取了縱容的態度,甚至連他也減少了熏香的用度,還細細囑咐宮人悉心照料,不準惹我氣惱等。
我知道他是怎樣的,他對這個孩子有隱隱的愧疚,而我對這個孩子卻有無可名狀的憎惡。
所以我嬌縱,他縱容。
我懷了身孕,將近一年不能承寵,但每月與皇上行房的妃嬪卻盡在我的安排之中。
然而在我已是六月身孕時,傳來了茗婕好受到皇上一夜恩寵的消息。
當時我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雖然很快就恢複了常色,但內心的一股憤怒卻熊熊地燃燒起來,不可熄滅。
我緊緊地攥住了手,心中無數遍地質問道:茗婕好,你此舉到底是何用意?
她再次來到鳳儀宮時,卻不再是我的靜梳姐姐,已然是被晉升為莊充嬡了。
她跪在我麵前,低低地哭泣:“奴兮,我不是故意的……”
我冷笑了一聲:“不是故意的?避寵可以避這麼多年,現在終於忍不住了嗎?”
她的臉色蒼白,搖頭說:“奴兮,你不了解,我是有苦衷的……”
我不理睬她的話,卻走到她麵前,將她頭上嬌豔綻放的石榴花簪摘下,狠狠地摔在地上:“賤婦,誰準你如此放肆叫本宮的名諱!”
她震驚地看著我,眼淚隨之簌簌而下。
我定定地看著她,想著以前的情分,一種被背叛的羞憤翻卷而來。
我冷酷地說:“給你你不要,偏偏要與本宮搶……”
然後不顧重重的腰身,將那石榴花狠狠地碾在花屐之下,漸漸有豔紅色的汁液流淌出來……
“背叛本宮的人……”我一字一頓地說。
皇上輕撫我隆起的肚子,關切地問道:“感覺還好嗎?他最近有沒有淘氣折磨你?”
我掩飾住心中的種種情感,微笑著回答:“有君上在,他就很聽話呢。”
皇上會心地一笑:“看來會是像愛妃一樣漂亮乖巧的女兒呢。”
我心中一驚,表麵上卻不動聲色地應答說:“臣妾倒寧願是兒子,以後也好和顓福做伴呢。”然後轉身問顓福說:“福兒,以後有個皇弟和你一起騎馬打獵好不好?”
已經十二歲的顓福最近又長高了不少,他懂事地點了點頭,說:“我以後一定會好好照顧小皇弟的,不讓任何人欺負他。”
我愛憐地摸了摸他的頭,說:“福兒真是懂事呢。”
然後我又看向皇上,轉移話題,輕笑著問:“君上,莊充嬡好嗎?您連著三天讓她侍寢,可見寵愛非同一般呢。”
皇上滿意地點了點頭,回答說:“她不似其他妃嬪般對朕阿諛奉承,倒叫朕有些心動。人也品格高尚,賦有情調,琴棋書畫也擅長,真是個奇女子。”
我在心中冷笑,莊充嬡你欲拒還迎的功夫倒是做得很好啊。
皇上見我半天不說話,察覺到了什麼,拉起我的手愧疚地問:“愛妃你不高興了嗎?是莊充嬡的事讓你不悅了嗎?”
我鎮定了心神,拿袖袍輕掩朱唇,做出半是嬌憐半是忍讓的樣子,輕聲說道:“君上說那兒的話,臣妾身子不行,有莊充媛代為服侍,臣妾甚是欣慰。”
皇上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胸口說:“無論怎樣,愛妃才是朕最珍視的人啊。”
心中閃過一絲哀戚,那麼我的娘親呢……在你心中的何種地方……
差點脫口而出,終是淹沒在緊抿的薄唇之下。
皇上雖然如是說,但依然可見他對莊充嬡格外的喜愛。
莊充嬡承寵不到一個月就被破格提升為莊充容。
於是後宮眾妃嬪又紛紛揣測,這位新寵是否伺機趁我懷有身孕期間抓牢皇上,欲與我一爭上下。
原先風平浪靜的後宮,又開始暗潮湧動,後宮上下莫不小心翼翼,以期審時度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