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天的噩夢接二連三。
這個冬天九皇子在感恩寺病逝。
我跪在佛堂麵前,褪去華麗的服飾,隻著素衣雙掌合十地為九皇子朗誦經文。
門外是一大批高僧在念經為九皇子超度。
這樣子已經持續一個月了,這一個月裏,我吃得很少,隻是在念經,不停地念經,耳邊也全是那些昏昏的經文,好幾次我甚至就要晃晃的倒下了,但我還是堅持地跪在那裏,如果這樣可以彌補我對九皇子的愧疚的話。
其實我上次見他就知道,他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何況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裏,他是很艱難地撐到現在吧。
那個人有著一張幹淨的臉和無暇的心。
那個人曾經在冬日裏為我在雪地裏留下一串腳印。
聽說你在逝去的時候表情無比祥和,對你來說這樣的故去是不是也代表一種解脫。我希望你下輩子你能過得好好的。
一個月我已經完全與外界隔離,隻一心活在我的緬懷與悲傷之中,甚至忘了關心顓福還好不好,九珍還好不好,朱妘生產的事情。
善善在一旁勸我說:“小小姐,您一直這樣也不是辦法啊……人生無常,請節哀順變吧。”
我無力地說:“善,我有的時候在想生命到底是什麼,竟那麼的脆弱,為什麼活著就是受苦。這樣一想,就心如死灰,還不如就這樣去了算了……”
善善變色道:“小小姐,您這是怎麼啦,竟然說這樣的話……”
我搖了搖頭,說道:“也是,我還有兩個孩子,怎麼也舍不得……但是這個佛事你就讓我堅持到七七四十九天吧,就算是我能為九皇子做的最後一件事……”
善善感傷地歎了一口氣。
這時形單沒有通報就闖了進來,我和善善驚異地看著她,隻見她捂著胸脯氣喘籲籲的。
我說過在這四十九天內不見其他任何人的,何況形單此時還穿著紅色裙子,沒有經過沒有沐浴更衣就闖到這神聖的祈福佛堂,讓人覺得很是突兀。但是我也知道形單做事一向謹慎,如果不是有特殊重要的事情她是不會這樣做的。
她低頭對我耳語了幾句。
我的臉刷的一下白了,竟是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她說,不知道為什麼,皇帝今天突然去了冷宮,接了一個瘋女人回來!
天色漸漸的暗了下去。
佛堂的門被粗暴地打開了,風冷冷地吹了進來,雖然背對著,我依然能知道是誰來了。
該來的總會來的。聽完形單說的事情,我想過千種做法,萬種說辭,但最後還是放棄了。我不該再對那個孩子說謊,我的確是害了他的母親。
“皇帝你來啦。”我語氣平淡,依然閉著雙眼跪在佛像麵前。
顓福在我背後嘶喊著:“那個女人就是我的生母是不是?!”我的手顫了一下。
“是”,我簡短的回答。
“為,為什麼……”顓福說話的聲音顫得厲害,“為什麼要這麼對她……”
我不知道怎麼去解釋,難道我要把那場你死我活的後宮爭鬥講給他嗎……不,不,即便解釋了他也不會原諒我如此對待他的生母。
“你不會明白的。”
顓福衝到我的麵前,輕而易舉地把我強扶起來,緊緊地捏著我的肩膀,眼中是恨是痛,大聲地說:“解釋!您給兒臣一個解釋!為什麼要那麼害人,把朕的母後逼瘋,把朕的姐姐嫁給一個傻子!您真的如她們所說這麼蛇蠍心腸嗎!”
我將頭偏到了一邊,不敢去直視他的眼睛。
也許一開始就注定是這樣的結局,我害了姒修容,卻收養了她的兒子……這樣想著也許這就叫因果報應吧。
“皇帝,隨你怎麼處置吧。”我沒有一絲一毫掙紮地說。
顓福抓著我,越嵌越緊,很疼,我卻沒有叫出一聲來。突然間他鬆開了手,我軟軟地癱在了地上,無力地喘息著。
兩行淚從他的臉上流了下來。
“啊——”他大喊著,瘋也似地逃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