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28章番外——顓福(3)(1 / 3)

我留下了這個孩子,就不能留下他的生父和生母。我甚至已經想好,即便朱妘後來生的是女孩,我也會調換成男嗣,朱妘也一定會因為難產而死。

以後這個孩子,我就是他的父,而母後是他的母,我們一起來養育這個孩子,讓這個孩子接替我的帝位,成為一位偉大的皇帝。雖然顓明因此而死,但是他在天之靈見到自己的孩子登基為帝,也會有所慰藉吧。

我先將容貌美麗的蔣清賜給顓明為妻,其實也是對朱妘的私情帶有一種報複心理的。顓明結婚之後,光明正大的讓他離宮在半路上譴人將他暗殺。

聽說朱妘聽到顓明死訊時表現失態,後來的身體也開始糟糕起來,我能想象得到當她得知這個消息時的悲痛心情,我又是可憐她又是恨她,於是禁不住地冷笑一聲。

轉眼間到了冬日,離朱妘生產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可是我卻已經無暇為她的事操心,因為天氣寒冷,各地凍死餓殍者不在少數,我憂心萬分,連夜召集朝廷大臣商議救災之事。

我查閱了以往的史書,上麵說有此異象時一般都是君主有失德行,遭致天譴的原因。

我想起了我自己……這樣的我正是在忝居帝位吧。

為了彌補我的愧疚,我隻有更加廢寢忘食的工作,希望可以減少這場因為我而引起的災難對百姓的傷害。

在這個冬天一向孱弱的九皇兄終是在寺院中病逝了。

母後異常悲慟,連平時最關心的朱妘也無暇顧及,整日將自己關在佛堂裏誰也不見。

聽說九皇兄是和母後從小一塊玩到大的,那種情誼自然萬分深厚,母後這般樣子也實在叫人心疼。見不到母後的日子裏,我感到百無聊賴,有的時候什麼都不想做隻是發呆。

“皇上?皇上!”

明哲將我從思緒中拉了回來,明哲解釋道:“剛才臣向您奏報的是向百姓發放木炭的情況……皇上您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啊?啊,朕並沒有什麼,剛才隻是有些困頓,一時走了神兒。”

明哲低頭想了想,說道:“皇上,要不咱們現在去曲藝苑聽聽小曲兒?”

我搖了搖頭。

“皇上您要不要去禦花園走走?”

我想了想覺得無趣,還是搖了搖頭。

明哲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歎了口氣,沉聲說:“皇上您以前不是這樣的。”

“什麼?”我抬頭吃驚地問明哲。

“宮裏人都悄悄議論,說您是世上最沉默最不開心的皇帝……臣小時候就當您的伴讀,臣知道您不是這樣的。”明哲小聲地說。

“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也許從您娶皇後開始……不,也許從您當皇帝的時候就不太一樣了。”

我聽完苦笑了一下。

明哲走近我,皺著眉尋思著說:“皇上,臣就想不明白,當皇帝有什麼不開心的嗎?天下都是您的,天下沒有人敢不聽您的命令,天下沒您得不到的東西。要不然怎麼那麼多人拚死拚活的要爭帝位呢。可是您為什麼當了皇帝不開心,娶了妻子不開心,現在將得長子也沒有絲毫開心的表情呢?皇上您到底有什麼困擾的事情臣下可以為您分擔嗎?”

明哲……明哲啊,這沒有什麼讓人想不明白的。因為這個帝位本來就不是我想坐的,我之所以在這裏隻是因為她。所以,娶妻沒什麼讓我開心的,生孩子也沒什麼讓我開心的,何況這還並非我的孩子。但這些心思我永遠無法和別人說。

“明哲謝謝你,朕真的沒什麼,隻是最近一直在為天災的事情憂心。奏章上說街上滿是凍死餓死的人,朕想不明白,天氣真的可以寒冷到凍死人嗎?”

“皇上,您每日吃得飽穿得暖,當然很難想外麵的情況。可是那些窮人,住著茅屋,穿著薄衣,沒有炭火可以取暖,天氣寒冷食物短缺,沒有飽腹的食物更加無法抵禦嚴寒。現在京城的大街上滿是乞討的人,許多無家可歸的人就直接凍死在路上。”

我聽了覺得很不可思議,並且為自己的生活感到愧疚。我站起身來,對明哲說:“明哲,朕想出去看看,朕想知道朕的子民到底如何生活的,而不是每天坐在這空想。”

明哲有些吃驚地說:“皇上,您平時出宮打獵都盡量避免去民區,現在怎麼反而想出去了?”

那是因為我怕母後會擔心會不高興。而現在母後一直將自己關禁在佛堂裏,宮中也是一片死氣沉沉,我想出去透透氣散散心,況且我出去是為了體察民情,母後想必不會怪罪吧。

於是那天我瞞著求全,扮成明哲的仆人悄悄地混出宮去。

然後我知道了真相。

後悔出宮嗎?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這個真相是那樣的殘酷,撕裂著我,讓我如此的疼痛。

車輪不停地轉著,我們離宮門也越來越遠。

在經過一大片空地之後,漸漸有了人煙,來往的人也越來越多。

我掀起簾子四下觀望,隻見路人們低著頭扛著瑟瑟的寒風,快步的走著,口中不時冒出縷縷白氣。

我特意注重了一下他們的穿著,他們渾身包得嚴嚴的,穿著好一點的帶了一頂厚厚的棉帽,差一點的就拿一團布將自己的臉纏起來隻露出一對眼睛。

我稍稍放下心來,這樣看起來還好。

明哲指著路邊說:“以前這條主道是帝都最繁華的地方,街兩邊擺滿了攤子,吃得用得玩得應有盡有,而現在卻空成這樣子。現在能找到賣米的都很難,一方麵糧食很稀缺,再者即便有也要比以往高三四倍的價格來買。”

“皇上,您看!”明哲指著路邊說。

我順眼看過去,隻見一個人歪在路邊一角,似乎是名老人,因為我看見了他花白而雜亂的胡子。我詫異的是他在如此寒冷的天氣裏竟然是赤膊赤腿的,而且沒有絲毫的顫抖。

“他死了。”明哲平靜地解釋說,“他死了被別人扒下了衣服。”

我吃驚不已,馬車繼續走著,這時有人迎了過來,我定眼一看,是一名頭發散亂的婦人,她身後牽著一個小男孩,他們的衣服上都布滿補丁。

“大爺,行行好,給點吃的吧……”她用那凍得發紫的手將一個破瓷碗舉到我的窗口。

“停車!”我大聲喊了一下。

馬車停下了,我不顧明哲的勸阻跳下了車。

外麵的風吹了過來,臉上被刮得生疼。

那對母子走了過來,我打量他們,我以前在宮中從未見過如此髒兮兮的人,不免覺得有些害怕,不自覺地向後退了退。不過我決定要給他們點什麼。

我上下搜索了一下,發現自己身上並沒有錢,隻好尷尬地看向身後的明哲。

明哲緊忙掏出自己的錢袋,拿出了一些碎銀,交給我。

“都給他們。”我命令明哲說。

明哲有一些吃驚,也不敢多說什麼,把錢袋倒了一下,又蹦出了兩枚銀錠。

我將這些錢拿到這位婦人麵前,她顯得十分緊張。

我將這些錢給了她。

她渾身哆嗦著,仿佛拿到手上的是一個燙手的火球。她又立馬警覺地將銀子收到自己的內襟裏,拉著自己的兒子給我磕了一個頭,念著:“感謝大爺,感謝大爺,大爺這麼好的心腸以後一定會升官發財的……”

我讓她起來,她也生怕我再把錢要回去,拉扯自己的孩子就神色慌張地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