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件事情以後就還沒有看過姊,我對宮人說:“我們該探望一下那位出家人了。”
冷宮必定是蕭條、破敗的,哪怕禦花園的花兒開得是多麼絢麗,也與這裏無關,那完全是兩樣的世界。而姊在冷宮中的尼庵與貞蓄尼師的竹青庵更不可相提並論,門前連像樣的竹樹都沒有,隻有雜草縱生。
因為是待罪之身,又是出家人的身份,所以身邊連服侍的丫頭也沒有。年歡去敲門,張開門的正是姊,我一眼瞧見了她那及肩的短發。
姊見到了是我們一行人,大吃一驚,幾乎是同時砰的一聲關了門。
隨行的人皆想不到會如此,互相看了看,而對姊這樣的行為我卻並不大驚小怪,隻冷冷地高聲說:“貞靜尼師是想讓哀家叫人把門踢開嗎?”貞靜是貞蓄尼師為姊落發時給她起的法號。
一時間的鴉雀無聲,過了一會兒姊蒼白著臉再次把門打開。
我想她一定不想讓我看見她的落魄模樣,所以她佝僂著身子低著頭。本來我們姊妹的身高相差不多,可是當我走到她身邊時,我覺得我在俯視著她,我以諷刺的口吻說:“佛家子弟可以將來者拒之門外的嗎?”
接連的一些事情也許使姊的精神接近崩潰了吧,她一下子跌坐在門檻,捂著臉哭道:“你還來幹什麼,來幹什麼……難道我都現在這副模樣還不夠嗎?”
這時四下的人都悄悄地退下了,不知為什麼,看到姊現在的這副樣子,我絲毫沒有憐憫之情,但是也沒有我想象中那種暢快的心情。今天就應當是我們姊妹相對這麼久以來最後的結局了吧,過程讓人痛苦,勝利又來得輕易,從此我的恨將再無寄托,對於這樣的結果我有些悵然若失。
我幽幽地說:“姊你為何如此蠢鈍呢?像你母親一樣的蠢。當初竟然還想著調換我賞賜的花,可有什麼用呢。當初東吳的周瑜曾發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我不明白,論相貌、學識和心智,我都要遠遠勝於你,父親為什麼要生下你疼愛你呢?”
姊此時還沒有從悲傷的情緒中恢複過來,她帶著哭腔斷續回道:“因為我是他唯一的女兒……他從來沒有承認過你。你現在將我陷害成這個樣子,父親在天有靈一定不會饒了你的……”
姊的話激怒了我,我伸手狠狠地扯住了她的頭發,那也許也是我一直想做的事,她整個臉仰視著我,她的眼角還有未流完的淚水,她卻扯著笑容倔強地說:“難道我說的話不對嗎?你隻不過是父親眾多小妾中的一位生的孩子,你和你那地位卑微的母親永遠不會出現在淡氏的族譜之中……若不是因為你娘,爹爹就不會那麼早死,他會和我娘一直過著伉儷情深的日子;若沒有你,我現在還過著大家閨秀的生活,會嫁給心愛的人而不會是現在這樣痛苦……”
聽她這麼說,我不禁大笑起來,“這就是你一直以來的心裏話嗎?是我娘和我造成了你們的不幸?那麼誰來給我們公道呢!”
姊逐漸從自憐的情緒中走了出來,她恢複了一貫的神態,語氣也尖刻起來,“你和你母親就是願意搶別人的東西……之前十二皇子對我好,你偏要奪卻又不要他,現在又爬上權禹王的床……”
“住口!”我甩了姊一巴掌,聲音清脆無比,“這根本輪不到你這個不受丈夫寵愛、每日守活寡的女人說什麼!”
“那我也是由太後欽點嫁給權禹王的妃子……你呢?表麵看起來風光無比,實際每晚偷偷摸摸!我雖沒見識過你們的醜行,但笨想你若不出賣色相,權禹王也不會將太後的權力還給你!”
是誰說的姊性格內向,溫文爾雅呢?而她在我麵前惡狠狠地瞪著我,惡毒的話字字都剮在我的心上。我順了順呼吸,不能被她激怒,她也就能逞這一時之快而已。
“姊你以為還能像以前那樣刺激到我嗎?可是現在切切實實失敗的是你。不管我用了什麼手段,也總比你現在這副樣子要強。噢,出家人可以像之前那樣說惡毒之語嗎?不會爛掉嘴角或下地獄嗎?”
姊被噎到了,她站起身來,拍拍她土黃色尼衫上的塵土,語氣疲累地說:“你請回吧!我們姊妹之間的仇恨永遠也無法改變,不!我從來沒有當你是我的妹妹。你來無非是想看我落魄的樣子,來嘲笑我,可惜我告訴你你辦不到,我根本對權禹王沒有感情!我更不在乎那些榮華富貴,現在反而一切都好。你繼續當你的太後,但你恐怕也殺不了我,以後誰笑到最後還很難說!”
“你的意思是還把希望寄托在你兒子身上嗎?哀家來也是想告訴你,少打四皇子的主意!不管發生什麼情況,戈敏都不會再有希望,若是四皇子有個三長兩短,哀家就拿他來陪葬!”
姊渾身一震,她緊張地說:“你想把敏兒怎麼樣?他還隻是個孩子,你不能這麼沒有人性!你陷害我的事我根本沒有和他提起過,他什麼也不知道……”
“什麼叫哀家陷害你?若是真想保住你兒子的命,剛才竟還敢那樣對哀家說話。老老實實地在這裏待著,也許你兒子還能免除一死,否則哀家可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
當怒氣衝衝的發泄過後,姊意識到她的兒子還在我的掌控之中,一下子頹喪下去。
“你若是還有半點良心,就不該將我們的恩怨牽扯到敏兒,何況他平時還那樣親近你……”
“哀家剛才說了,這取決於你。以後善善若再來看你,少擺出怨氣衝天的樣子。你與你兒子也不可以私下再見,別想動什麼其他的手腳,否則別怪哀家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