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62章嫿嫿傳(4)(3 / 3)

“哦,郡夫人來了啊。”

入嫿卻看也沒看她們一眼,也沒有與幾位親王妃和官夫人說話,隻來到年長的魏夫人麵前,拜了拜說:“魏夫人可安康?”

魏夫人對於趙入嫿在人前尚能給她幾分麵子感到欣慰,她總算沒失了禮節,於是帶著笑容慈言道:“安康、安康。嫿夫人請入座。”

入嫿在僅次於魏夫人的位置坐下。

魏夫人和入嫿都是寡婦,陵平侯早已在前年過世;魏夫人年過半百,衰老畢現,而入嫿卻正是年輕美貌,如日中天的時候,兩人分別是大洛的一品、二品夫人,在這筵席上實在是太過鮮明的對比。

這時趙入嫣也正巧回來入座,看見入嫿親切地說:“姐姐來了。慧珠,快叫人換新的蓬餌和菊花酒來。咦?姐姐頭上怎麼未插茱萸?慧珠,再拿一副茱萸花簪替姐姐帶上。”

入嫿擺了擺手拒絕道:“我一向不在意這些。”

趙入嫣卻堅持說:“九九重陽,必定要登高、賞菊、插茱萸、吃花糕、飲菊花酒。插茱萸更意在祛病辟邪,這是一定要帶的。”

拗不過趙入嫣,入嫿隻有隨了她,由夏茜為她帶上。

禦花園菊花叢外,紅柱亭內,每張席上都擺放著一盆菊花盆栽、兩碟蓬餌和一壺菊花酒,上至皇後下至宮女,頭上皆插以茱萸,有些夫人還在發間插了幾束菊花。

這時有宮婢端著朱盤上前,依著大洛的風俗,入嫿拿起盤上的金剪刀,在菊花枝上象征性地修剪一二,一方麵表示女子手巧持家,一方麵表示家人去除邪殘,安度秋冬。

宮婢將剪刀和案上的殘枝落葉收走後,入嫿持銀著夾了一塊蓬餌,嚐了嚐,宮裏的東西總是好吃的,糯米粉烏棗杏仁都經過精挑細選,膳房處的趙師傅手藝還是那樣的好。

見趙入嫿隻是在一旁靜靜品嚐點心酒水,有幾位婦人坐不住了,率先發難說:“咦,今日郡夫人怎麼如此沉默?聽說郡夫人喝酒向來豪爽,不畏男子,現在倒不像了。”

“錢家夫人,嫿夫人不是不像,而是根本不把皇後娘娘和咱們幾位女眷放在眼裏,不屑於取悅罷了。”張家夫人睨著入嫿譏諷道。

“取悅?嗬嗬,咱們確實不像男人們有權有勢,可是這天下的男人多得是了,我擔心嫿夫人太過操勞,取悅不過來呀……”八王妃安望雪不過才二十一歲,長得玲瓏可愛,還像個孩子,說出的話卻j□j得驚人。

安望雪一向高傲,在入嫿回京之前,她便時常在宴會上聽到丈夫和幾位親王大人懷念入嫿、誇讚入嫿的好,她早不服氣了;而如今入嫿回了京,她在榮澈的心中更是比不上了,於是對入嫿愈加嫉恨入骨。

安望雪說完看向五王妃,希望同命相憐的她也跟著說些什麼,但五王妃一向忌憚榮洵,加上上次生日宴上對入嫿增了幾分好感,便裝作什麼都不知道般沒有吭聲。

但有幾名對入嫿不滿的婦人跟著七言八語起來,上麵的趙入嫣想要勸架,但她本就拙於言語,剛才應對幾位女眷的聲討尚且吃力,現在更是插不上嘴,隻在一邊幹著急。

聽著席上的團結一致,入嫿眯起了眼睛,緩緩品味著菊花酒的清涼甜美,仿佛那些刁難的語言與自己無關一樣,話可以一會兒再說,美酒卻不可浪費。終於,一杯飲盡,入嫿放下酒杯,橫掃了一眼席下女眷們。

“錢家夫人,美酒要配美人,我的酒宴上隻招待高貴的人,而在你這樣的人麵前,我無話可說,的確不像我自己了。”帶著幾絲幽幽,入嫿一開口就極傷人。

錢家夫人騰的一下火了,拍了案站起來直指著入嫿罵道:“趙入嫿,你不要太過分!你別以為你是二品夫人就了不起,我也是堂堂朝廷郎中大人的夫人,家父也是堂堂的二品幽州布政使!若論家世地位,我參加你的酒宴綽綽有餘,我隻是不屑參加而已,你別太放肆!”

錢家夫人以為趙入嫿說言的“高貴”是她質疑自己的身份地位,連忙擺出家世與入嫿抗衡道。

一聽錢家夫人的回話便知她並沒有聽明白趙入嫿真正的意思,幾位與她站在一線的女眷有些無奈,心想她還果真是粗陋愚蠢啊。

入嫿聽了覺得好笑,但也沒有去反駁,隻語重心長含著笑意,“放肆?恐怕放肆的人是你吧,何映霞。你五輩以前的祖宗靠倒賣茶葉掙了錢,便花了十萬兩白銀捐了個六品官當,你的曾祖父知道自己在朝廷上沒有根基,一大把年紀還拜了我祖父當父親,與我父親當了幹兄弟,按輩分算你父親還要喚我一聲姑姑,你更要叫我一聲姑奶奶呢。”

錢家夫人何氏聽了臉色煞白,她沒想到趙入嫿說起她的家世,如數家珍,她自己都不知道祖上原來是賣茶葉出身,官位還是靠花錢捐來的。這下可好了,不隻在大庭廣眾之下她的家世被揪了個清清楚楚,自己的輩分還比趙入嫿低了兩級,她還敢再說什麼?她的祖父還健在,依趙入嫿的個性,再說些什麼,說不定哪天叫祖父一起來教訓她和父親,那她估計就沒臉見人了。

說完趙入嫿看向張家夫人,張家夫人心肝一顫,後來一想,自己祖上是靠讀書取得功名的,她們家和趙家交情也不深,應該沒有拜過什麼把子之類的,怕什麼?然後她挺起了胸膛,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張家夫人,若我沒看錯,你左手上的手鐲應該是岫岩玉吧?”

張家夫人哼了一聲,“算你識貨。我家以前就是書香門第,可不比那些賣貨的,隨便讓你輕視。”張家夫人的話使錢家夫人又是一陣臉白。

“張家夫人手上的玉色澤暗綠,質地凝重,一看便知是上好的老玉。但不知道張家夫人是否聽說,岫岩最好的玉是純白軟玉,那才是稀世珍品。老玉澤深用來沉積財富,軟玉澤瑩不僅能增進財富,還有和美家庭的功效。我那恰好有那麼一隻,不妨送與夫人。”

不隻她為何忽然送東西給自己,張家夫人充滿警惕,說:“既然是這樣珍貴的東西,我怎麼好要呢?”

“張家夫人客氣什麼呢?”入嫿的笑容下有說不盡的溫柔,“這隻玉鐲恰巧也是張大人去幽州回來送給我的,隻是我是個寡婦,這家庭和美的寓意恐怕與我不符,所以一直沒有佩帶。現在送與夫人,也算是物歸原主了不是嗎?”

張家夫人聽了臉都綠了,一把擼下岫岩玉鐲拍在案上,看著玉鐲被磕出裂痕一點顧不上心疼,自己剛才還當寶貝似的四處炫耀,現在臉簡直被丟盡了!

趙入嫿又轉身看向八王妃,安望雪年輕還比不上錢家和張家夫人見過世麵,自己的話剛才又說得最重,還不知道趙入嫿要怎麼刁難自己。她一時手足無措起來,擔心得眼圈都紅了,她不怕趙入嫿翻她家底,趙入嫿是她姥姥也好,奶奶也好,她都不在乎,她怕從趙入嫿口中聽到榮澈的事,榮澈與趙入嫿的交情比那兩位大人深多了,送得可不隻會是一隻岫岩玉鐲。

“八王妃……”隻是剛剛聽趙入嫿叫她的名字,安望雪眼淚就差點落了下來。

“八王妃,你頭上的菊花簪亂了。”趙入嫿說。

啊?安望雪驚異地抬起頭,菊花簪果然掉了下來。

安望雪拾起席上的菊花簪,怔怔地出神,郡夫人隻跟自己,說了這個?

“八王妃,入嫿是否操勞,不勞你關心;但女為悅己者容,八王妃一個花簪都戴不好看,取悅於一個男人都如此困難,我才要為八王妃擔心。八王妃好自為之,不要把功夫都花在嘴皮子上,或者,在嘴皮子上多花些功夫。”

安望雪聽完臉紅了一片,也許,她該好好地體味體味這句話。

看著錢家夫人一白,張家夫人一綠,安望雪一紅,其他夫人因緊張忐忑而發紫,滿亭姹紫嫣紅的臉,趙入嫿淡然地說:“夏茜,把我席上的兩塊蓬餌打包帶走。”

什麼?什麼!夏茜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小姐你剛剛把全席的人都震住了,現在卻說出這麼煞風景的話,是不是啊小姐!

趙入嫿起身翩翩出席,席上的夫人看她幾乎都鬆了一口氣,別說兩塊蓬餌,就是把全席的蓬餌都帶走都行。縱是自我感覺再清白的人,也怕有什麼自己都不知道的把柄被她抓住啊。

原來錢家夫人家以前是賣茶葉出身的啊……這麼鄙陋的出身,就仗著有些錢捐了個官就張狂起來,真是恬不知恥啊……以後可不能再和她來往了,自降身份。

眾夫人再也不提入嫿之事,注意力完全轉到錢家夫人的身上……

趙入嫿出了禦花園,跟在後麵的夏茜想起剛才的事,覺得真是痛快!經過這麼一次,那些長舌婦估計能消停一陣子了。

不過她見小姐隱隱皺了皺眉頭,從小見識過小姐的本事,雖然剛才一番話對何氏等人句句切中要害,但對小姐而言應該動怒都談不上,頂多算多費了幾句口舌而已啊。

“小姐,奴婢見您似乎有些不大高興?”夏茜小心地問。

“我隻是覺得入嫣有點太過老實,而那些婦人實在欺人太甚。”

“二小姐從小脾氣就很溫吞的。”夏茜跟著歎了一口氣。

“榮淵這個矮胖子、討厭鬼,竟然也知道娶妻納妾,左擁右抱……”趙入嫿鄙夷地說。

提起入嫣,不由得想到榮淵。自己進宮也有三四次了,都沒有見過他,想必他也是故意避著自己,這樣最好。

入嫿與夏茜說著,向右拐過回廊,一不提防,整個人撞到了一個人的懷裏,額頭磕上那人硬邦邦的胸,又險些向後倒了下去,幸好及時被那人扶住了胳膊。

入嫿揉了揉額頭,抬頭看眼前的人。

他比自己差不多高了一頭半,皮膚有些黝黑,臉龐棱角分明,目似朗星,鼻形高挺,嘴唇薄薄的抿著,一襲幹淨的菱紋犀角灰衣袍,正“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

自己以前並未見過他,想必不是什麼世家子弟,而是新晉的讀書人,倒是好一個豐神俊朗的男兒。

“你走路怎麼不長眼睛?”反倒是入嫿率先發話,她想自己剛才在想事情,他總不能也在想事情吧?看到自己快撞到他也不躲著一點。

榮淵眯起了眼睛,剛才她還口口聲聲地叫他的名字,現在卻真的不認得自己了。

“小姐可真是凶,明明是你撞我在先。”榮淵並不點破,隻這樣評價道。

“你們讀書人就是這樣的愛較真。在這宮中,誰先撞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撞到的是誰。”

“哦——”榮淵意味深長地說,“那我記下了。看來小姐來這宮中很久了?”

“我從小在這宮中長大,但最近才回來。你是新來的?”

“我?也算是從小在宮中長大吧。”

“你是閹人?”入嫿瞪大眼睛。

若是能經常入宮的世家子弟,自己不會沒有印象。

“呃——”榮淵不知道如何回答。

入嫿走近他,將手輕輕覆在榮淵的胸上,旁邊的夏茜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然而在入嫿的印象裏,宦官便算不得男人,後宮妃嬪們在他們麵前洗澡都不避諱的。

剛才自己撞到的就是這兒吧?好堅實的一塊胸肌。不跟其他宦官一樣,胸部有下垂之嫌。入嫿像觀賞一尊石雕般擺弄著榮淵。

榮淵看著入嫿的手在自己身上走來走去,她的手保養得極好,青蔥玉指般,一看便知從小嬌生慣養。指甲呈淡粉色而有光澤,不知道塗了什麼樣的丹寇,而不像薑萱容一樣是玫紅的顏色。

榮淵以前從未受過這等待遇,小時候入嫿不願意與他說話,沒想到對她看得上的人,她如此媚於言語,又不吝於表達。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不公平。榮淵那樣醜的人都可以當皇帝,而你這樣好看的人卻隻能當宦官。”入嫿移開了手,不無遺憾地說。

榮淵的臉開始有些扭曲。

入嫿這樣評價完,帶著一些歎息,不再將注意力放在此人身上,她從榮淵的身邊走過,從始至終都未曾認真想過眼前的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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