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許家夫人不好開口的樣子,何氏責怪道:“坐這裏的都是女人,你還有什麼不好意思說的?”
“大概……大概一個多月了。”年輕的許家夫人說。
“你這傻孩子!你這是有了啊!快快站起來,久坐著可不好!哎呀,你懷著身子還來品什麼香,這對孩子是頂刺激的,尤其是裏麵的麝香,所以你才有那麼嚴重的反應。”大家帶著關切紛紛埋怨道。
殷尚宮這時忽然想到,盯著入嫿問道:“那郡夫人特意不加麝香……”
‘侍從’需要加麝香為輔料她不可能不知道的。
入嫿回答說:“今日參席的女眷眾多,年輕夫人也有很多,秋天是豐收的時節,也是孕育的時節,因為想到這個可能,故摒棄了麝香,隻選用了靈貓香這味動物香脂。”
殷尚宮被觸動了一下,宮中對麝香最為忌諱,因無意或惡意佩用麝香而引起的後宮事數不勝數,有妃嬪因此而喪子,有人因用此而喪命,被牽扯的株連的更不在少數。
入嫿竟然能做到這一點,不愧是從小在宮裏耳濡目染的。不管她是出於善意還是出於自我保護,這樣對別人安全對自己也“安全”的香才無愧是今日第一香。
她曾聽許多人說,嫿夫人那樣的驕縱,先帝那樣賞識她,那樣多的人喜歡她不是沒道理的。就拿今日的事來說,許家夫人對她不知要生出多少好感呢。
殷尚宮若有所思,將香爐中的炭火點燃,將“秋實”放置在炭墟上,蓋好蓋子,一會兒便見從香爐上方的鏤空處逸出嫋嫋輕煙來……
她不知怎麼便想起了那香有十德,默念道:香有十德。感格鬼神,清靜身心,能除汙穢,能覺睡眠,靜中成友,塵裏偷閑,多而不厭,寡而為足,久藏不朽,常用無礙……
十月六日的品香因著許家夫人的孕事而歡喜結束,何氏還怕香料裏的麝香會傷著孩子,臨走前還細細囑咐她回府仔細找郎中瞧瞧,多喝些安胎固胎的藥。
在回芳園的路上,鵑兒和鳶兒議論說:“今天總算見到了六王妃,其實也沒什麼嘛……”
“話不能這麼說。”忽然見入嫿掀簾說,“蟬姬是個很聰明的女人。”
鵑兒和鳶兒有微微的詫異,很少聽到夫人能給別人這麼高的評價的。
又聽見入嫿說:“何況澹的眼光一向是很高的。”
接近黃昏時刻,入嫿在方形浴池裏沐浴。
這浴池還是上個月剛剛修建好的,正斌請了他工部的好友來作監工,當時她們還笑稱這實在是大材小用了。
不過這浴池造得還真是精致,水道也改造得極好,四方有荷花鯉魚噴頭汩汩吐出熱水來。入嫿在浴水中配了花瓣與香料,使得浴室香氣四溢。
忽然紙門被人拉開,夏茜進來說:“小姐,八親王來了。”
“讓他進來。”這次入嫿沒有拒絕。
榮澈進來時滿屋子的霧氣,入嫿大半個身子正浸在水裏,披在肩上的薄衣在水中飄散開來,猶如一朵盛開的花兒。
入嫿轉過身看他,她的頭發濕漉漉的,貼在兩頰,在零散的花瓣中顯得風情嫵媚異常。
榮澈喉嚨發緊,微微側過頭去,這時不知道他怎麼忽然想到非禮勿視。他艱難地開口說話:“嫿……”
“噓。”入嫿對他比了一個手勢,忽然站起身來,腳踩著牡丹雕紋石岸走了上來。
此時她身上雖披了衣服,可與不穿又有何分別?**的貼在身上,凹凸有致,曲線一覽無遺。
她跪坐在榮澈麵前,仰望著他,眼神中帶著幾絲探究和詢問。
她幫他輕輕解下蟠龍紋腰帶,佩玉、香囊早已被她扔到一邊去,褪下他的細絹長褲,胯*下的欲*望已微微覺醒,入嫿湊了上去。
榮澈承受不住地呻*吟了一聲。
在他這個角度,他能看見入嫿跪著的臀處連接的細白腰身。
她真是大膽啊,榮澈想推開她,可最後卻是將大手插*入她濕膩的發中,輕輕地摩挲。
赤*裸*裸的欲*望在兩人之間蔓延,入嫿亦是不能自製。
榮澈拉起入嫿,將她抱入水中,不一會兒便響起了潺潺的流水聲。
鳶兒經過入嫿的房間臉都是紅的。
男女之事真的那麼美好?八親王把夫人從浴室抱出來後,兩人又在房間裏膩了那麼長時間。
而此時兩人正抵死纏*綿,榮澈緊抱著入嫿,一聲悶哼,將濃濁的欲*望釋放在了入嫿的體內,仿佛畫上了一個句號,兩人轟然倒塌。
榮澈的雙手握住入嫿的手背,整個粗壯的身體壓在入嫿纖細的背上,兩人疲倦得甚至睜不開眼睛,就這樣昏然睡去。
兩人赤*身裸*體的這樣睡到天色發白,榮澈先醒來,一驚,以為與上次一樣入嫿不在他身邊。
而此時入嫿在他懷中睡得正甜。
她的睫毛在頰下投上一片雲影,隨著她的呼吸,正微微顫動,鼻子也是精巧可人的,嘴唇紅潤欲滴。
碰觸到她的身體,像玉一般,清涼滑膩。
榮澈將蓋在兩人腰間的衣衫向上拉了拉。就這樣看著她,終於明白當初青軒為什麼冒天下之大不韙,還要與當時已身為太子妃的入嫿在一起。
這就是他小時候依戀仰慕的女人啊。真慶幸自己身為男人,而她身為女人,他們可以這樣在一起。
這時入嫿忽然醒了,看著他的眼神還有些迷茫,頭發也帶著毛刺,炸炸的。
“澈……”入嫿認出來了。
“是我。”榮澈沉聲說,像個男子漢般回答,還順帶揉了揉她蓬蓬的頭發。
唔……昨晚榮澈留宿在這裏。將近一年獨身而眠,一時倒還不習慣早上起床有人在身邊。
兩人輕輕地接吻。
榮澈一邊穿上衣服,一邊說:“今天我不能在這用早飯了,昨晚本來該是我在宮裏值班的。”
入嫿聽說最近榮澈他們很忙,到了秋收的時節了,他們作為親王雖然居住在京裏,但封地的事卻還是要管,澹洵他們也好久沒來聚一聚了。
“對了,我昨晚本來是想送給你這個。”榮澈遞給入嫿一個精致的盒子。
那個木盒似曾眼熟,打開一看,原來是翠玉閣曾拿出的那副蜜蠟項鏈和發簪。
“你怎麼找到的?”入嫿很意外地說。
“那天我見你帶的蜜蠟耳墜很好看,就抽空在街上的首飾店裏找,在翠玉閣找到了餘下的配飾。”
“你花了多少銀兩?”入嫿不由得問。
“六十兩。”
得,入嫿翻了翻白眼,自己那十兩算是白講了。
“冤大頭。”入嫿責備道。
榮澈嗬嗬地傻笑,“你喜歡便好。”
榮澈走時在入嫿的臉頰上戀戀不舍地親了親。
入嫿去宮裏借書,天空正飄著小雪。
這是正德三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的時候來得晚些。
“小姐,您為什麼非要去宮裏借書,想看什麼書可以去街裏買啊。而且奴婢看瀚書閣的書都有些破破舊舊的。”夏茜撐著傘問。
入嫿今天披了一件白色狐絨木槿花織錦緞鬥篷,回答說:“你不知道,宮裏書可都是原版的,流傳多年,很是珍貴。即便不是作者親筆,也是某些大文豪抄寫的,看的就是這樣的味道。就比如王羲之的真跡,那可是一字千金啊……”
“一字千金?”鵑兒驚異道,“那上次夫人買了一本《列女傳》要一百文,那要是這位先生寫的,豈不是要上百金?”
“《列女傳》?哈哈,他應該不會願意抄這個吧?”入嫿想到前陣子買的那本《孫府秘史》,寫得的確還不錯。
“有錢還不掙?果然如夫人所言,讀書人都呆板得很。若是我,管它什麼《列女傳》《列男傳》,能掙到錢就行!”鵑兒說。
“《列男傳》?鵑兒想得真好,哪一天也應該寫這麼一本書,把男子對妻子忠貞不貳,對糟糠之妻不離不棄,肯與妻子相守一生的事跡寫在上麵,讓大家看看。”
“夫人,奴婢想,沒有哪個男人願意被寫入其中吧?哪個男人不希望三妻四妾,左擁右抱的呢……”鵑兒回道。
入嫿點了點頭,連鵑兒都想得明白這件事,可見這天下的男人真是壞透了。
鵑兒是第一次跟著進宮,宮裏可真是寬闊威嚴,她左看看右看看,不時還能看到有宮女內監跟夫人請安。
到了瀚書閣,入嫿喝了一杯熱茶,跟小吳子點名借了幾本書,坐了一會兒才離開。
出來時雪已經積了薄薄的一層,腳下很容易打滑,入嫿她們走得小心翼翼的。
“小姐,這萬一摔了跟頭就不好了,不如再等等吧。”
倒也好,可是該去哪呢?
“不如去鳳華宮坐坐,二小姐還不知道咱們進宮來呢。”夏茜提議。
入嫿擺了擺手,不好。正是因為入嫣不知道,若是碰巧遇見榮淵怎麼辦呢。
忽然想起來了,入嫿說:“咱們去看看戚太妃和蘇太妃吧。”
戚太妃是六親王榮澹的生母,蘇太妃是五親王榮洵和八親王榮澈的生母,她們倆現都居住在永寧宮。
小時候她若是與澹洵他們玩得晚了,出不了宮,便會留宿在這兩位娘娘的宮中。
說去就去,太後所住的壽安宮在後宮很居中的位置,永寧宮卻是偏多了,鵑兒經過壽安宮,再看永寧宮,脫口而出道:“永寧宮比壽安宮差好多啊。”
“當然了,這兒子當皇帝與不當皇帝,差得多了。”入嫿評論說。
快到永寧宮的宮門口,鵑兒看見有幾名宮娥內監站在一旁,前麵有一個穿著稍有華麗的婦人在掃雪,真是奇怪。
“戚娘娘!”入嫿認出了她是誰,喚道。
咦,她是娘娘?鵑兒感覺很莫名其妙。
入嫿緊忙上去,連忙扶起戚太妃,看她的頭發上都落了一層雪花了。
“戚娘娘,你這是幹什麼?好端端的掃什麼雪呢,再說讓這些宮女內監做不就好了!”入嫿連連問。
“是嫿兒啊……”戚太妃看見入嫿有幾分欣喜,卻也不敢扔下手中的活兒,似乎有些難言之隱,“哎……我閑著也是閑著。”
“這雪還在下著,掃得完麼……”入嫿勸她,看著兩邊內監和宮女的神色,發現了不對勁,“戚娘娘,你到底為什麼掃雪?!”
見戚娘娘總是不答,入嫿有些惱怒地看向其中一名宮女,“你說!”
那名宮女“撲通”一聲跪下,哆哆嗦嗦的,卻什麼也不肯說。
“是哀家讓她這麼做的,你有什麼異議嗎?”忽然一個清冷的聲音傳來,鵑兒抬眼一看,是一個四十左右的婦人,一襲絳紫色蹙金五彩鳳尾錦袍,寬大的裙幅逶迤身後,正威嚴地站在那裏。她發髻上珠光寶氣,耳垂下的珍珠墜子熠熠生輝,在這一派雍容華貴下卻是一張嚴厲的麵孔,看一眼都讓人心生畏懼。
“張皇後,你怎麼在這裏?”原來剛才她一直在永寧宮裏。
“你應該叫我張太後。”張太後高昂著頭,命令她說。
“不管是張皇後,還是張太後,你的心卻是沒變,刻薄而狠毒。”
鵑兒聽夫人說完這句話,嚇了一身冷汗,夫人怎麼,敢,這麼說?!難道夫人以前與張太後有什麼過節?
“你……你,你好大的膽子!”顯然張太後也被震驚到了,她沒想到入嫿竟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有什麼不敢的?”說完入嫿一把扔開戚太妃手中的掃帚,“戚太妃怎麼說也是伺候過先帝的妃嬪,先帝都已駕崩,你還不依不饒,就不怕先帝在天之靈心寒麼!”
這,這黃毛丫頭竟然還敢像以前那樣輕視自己!當時她欺她不受寵,時常對她冷言冷語也就罷了,現在竟然還敢如此囂張!真是翻天了!
“哀家是先帝的結發夫妻,想必哀家才最知道先帝的心意!今天你如此出言不遜,哀家教訓你恐怕先帝也沒有異議!”
入嫿一臉的譏諷,“先帝在世時也沒有幾天留宿於鳳華宮,太後不了解先帝的心意恐怕也太久了!”
張太後氣得簡直渾身發抖。
跪在四周的內監宮女根本不敢抬起頭來,大氣也不敢出,此時他們真恨不得自己不長耳朵,郡夫人,郡夫人也太敢說了!
“放肆!”張太後身邊的方尚宮走上前,揚起厚實的手掌,欲掌入嫿的嘴。
入嫿卻率先甩了她清脆一聲巴掌,怒道:“滾開,狗奴才!”
張太後知道入嫿曾經與幾位皇子一起在武場學過一招半式,自己身邊的幾位宮女內監並未能治得住她。
“反了,反了!侍衛,來人,對趙入嫿施以杖責!”張太後簡直說不出更多。
幾名侍衛不敢抗旨,將入嫿團團圍住,架住了她。
夏茜嚇得麵無人色,小姐怎麼還是這樣倔強!她拉住入嫿的裙角,央求說:“小姐,您何必呢,快給太後娘娘道歉吧,說您剛才的話都是無心的……”
戚太妃也跪著求請道:“太後娘娘,這一切都是因為妾身而起,入嫿年輕不懂事,您不要怪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