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吧,多吃點。”
伍先生將麵前的一盤白菜炒肉推到陳晨麵前。
他的妻子邱氏也慈愛的看著陳晨,然後從菜碗裏夾起一個煎蛋,語氣溫柔的說到:“阿晨莫要拘謹,先生時常在我麵前提起你呢。”
“謝謝師娘。”陳晨將碗微微抬起,接過她夾起的雞蛋。
邱氏做菜的味道像極了他媽蘇女士,兩世一來,雖然他從未如何表現出來,可心中卻是對陳先生和蘇女士有些無盡的擔憂,而身邊卻沒人能懂。陳晨一時間眼中有些濕潤,急忙低下頭沉默的刨著身前的米飯。
這邊邱氏看著越發心疼,昨兒個的事已經在村裏傳了個遍,他們這才知道這孩子一直飽受繼母的虐待,剛才又聽到了自家先生與他的談話,沒想到,這孩子竟是名門之後,恩人之子。
她眼角微濕的抬頭望向自己的丈夫,伍先生則安慰性的看了她一眼。
邱氏不停的往陳晨碗中夾著蛋和肉,看的伍彭勳頗為無語卻也心中難過。
伍彭勳,字伯俢,原也是宦官人家子弟,雖然祖上官職也不過五六品,他從小到大卻也算得上豐衣足食。待他弱冠之年,便迎娶了青梅竹馬,門當戶對的邱氏。
可惜天有不測風雲,伍家與邱家相繼敗落,他自己也屢試不中。
更令人痛苦的是家中就此一直逼迫他納妾生子,因為他與邱氏成婚十載依舊膝下淒冷。
但他與妻子情投意合,自己雖然迂腐,卻也情深義重,在家族的壓迫之下,伍伯俢隻覺心灰意冷,五年前,索性攜了妻子離開禹州本家,來到這小山村,買下這處簡陋的院子,辦了私學。憑借以往的積蓄,再有每年的束脩,兩人的日子平淡卻也開懷。
可能,唯一的遺憾便是沒有自己的孩子,其實,伍伯俢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妻子對此一直耿耿於懷。也因此,見不得有孩子受委屈。
吃完晚飯,邱氏主動收了碗筷去後麵的廚房清洗,將空間留給丈夫和陳晨。
伍伯俢挑了一下將要燃盡的燈芯,燭火“劈啵”一聲,昏暗的屋子瞬間亮了起來。
將手裏挑燈的白色小鏟放在桌上,他倒了兩杯清茶,端了一杯遞到陳晨麵前,表情嚴肅的說道:“逸知今日前來,想來心中已有運算了吧?”
陳晨接過茶盞,小心的放到桌上,然後站起身朝伍伯俢行了一個大禮,待起身時,望著眼前的儒雅男子,說到:“先生,逸知今日前來是懇請先生前往說服裏長大人讓他對王氏施壓。”
“此話怎講?你……”
“先生。”陳晨哽咽的說到:“父母之命不可違,長者之言不可忘。但若是長者之失呢?”
伍伯俢並未立即答話,反是想起了家中曾經因為子嗣問題對邱娘的各種壓迫折磨,他是怎麼做的?難過不解之後,毅然放棄了富貴鄉,來到這偏遠之所,一晃已經近五年了。
等伍伯俢重新將目光落在陳晨身上時,陳晨才繼續說到:“小子不求其他,隻求能得一機遇重修學業,以此能入朝翻案。”
“你想為沈家叛逆之罪一事翻案?”伍伯俢眼疾手快的將差點被推倒的杯子抓住,震驚的問道。
“是。”陳晨神色堅定的望向伍伯俢,並不介意他深深的打量。
燭火在屋外吹來的風中不停的搖晃,屋中兩人的影子在沉默中顯得那般不真實。
“哎,”伍伯俢一聲長歎打破了長久壓抑的氛圍。
“你,先坐下吧。”
“謝先生。”
陳晨乖巧的坐在椅子上,伍伯俢不停的摩挲著茶蓋。
“你……”伍伯俢頓了一下,“你決定了?”
“嗯。”陳晨點頭答到。
“那你為什麼想讓我去說服裏長對王氏施壓,而不是你父親。”
“不瞞先生,父親乃讀書之人,不好糊弄,”陳晨略感無奈的笑了一下,繼續說道:“並且,如今章家上下,全是王氏做主,父親他,他並不在意分毫。而王氏對這方麵並不了解,一旦裏長前往“恐嚇”她一二,言及若是不讓我上學,便是犯了律法。以她欺軟怕硬的性格,此事想來也就不難辦了。”
伍伯俢聽完皺著眉頭,神色不定的盯著陳晨,說實話,此刻陳晨心中是有些忐忑的,就怕他不滿自己的心機,畢竟古代的讀書人有些思想還比較保守,尤其是對律法尤為敬重。
“雖然當年舉國上下震驚沈妃毒害皇嗣,沈老與外戚勾結妄欲叛國,我卻從來不相信的。”在陳晨略微不安的心緒中,伍伯俢緩緩說到。
“也許你不知道,我曾受過你舅舅與你母親的幫助。”
在陳晨疑惑的目光中,伍伯俢並未再多言。陳晨雖不得其解,卻也沒有過多的詢問。
伍伯俢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眼中含笑的說到:“所以,我會幫你。”
陳晨長舒了一口氣,急忙站起身來,深深的彎腰對其鞠了一躬,激動的說著:“先生,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