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寺後院,早起的鳥兒叼著一隻不住扭動著胖乎乎身軀的肉蟲,撲棱撲棱從院外樹梢徑直飛落在牆角灌木上,灌木叢盛開的緋色花簇在微風中不時搖曳,花瓣上的露珠搖搖欲墜。
落子之聲在寂靜的清晨格外清脆,攜著露氣的晨風不時調戲著石桌旁各色衣角。
“你確定要參加會試?”棋盤左側之人將棋輕輕放下,滿意的吃下對方三子。
便是大軍壓進,對方之人仍舊穩如泰山,他神色淡定的用修長的手指從棋罐中攜出一粒黑子,而後一聲“嗯”從鼻腔內發出。
“我說你小子是不是傻,有捷徑不走,非得和萬人擠獨木橋。”
“莫非你是擔心我過不去?”右側之人反問過去。
最先開口之人執白子落下,同時一語雙關道:“你若過不去,這棋不就白下了。”
對方再落一子,看似漫不經心,卻則處處險境,方寸間初顯端倪。
你來我往,時間在落子聲中悄然溜走,轉眼小半個時辰過去。
“錚”的一聲,玉石擊落在棋盤上,一子落定,乾坤再造。
頗為威儀的聲音隨後響起:“放肆!”
雖是責備之言,卻不難聽出其中並無怪罪,反倒隱隱暗含讚許。
“哦?贏了便為放肆,若是我刻意輸給你,豈不更為放肆?”對麵之人語氣戲謔的回答到。
“逸知啊逸知,你小子當真是我的克星啊!”那人無奈的歎道。
逸知自然是來到這位麵已有幾年光陰的陳晨。
陳晨一邊整理著棋盤,一邊緩聲回到:“我若是克星,你又豈能如此輕易的得到如此多的收益。”
簡簡單單一句話噎的對方半晌無語,畢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軟。他也確確實實因著陳晨得到了莫大的好處,再說下去,也是他吃虧。
他笑著搖搖頭,妥協道:“好,好,好,你說了算!逸知不愧為朕之福星。”
“嗯,這話沒錯!”陳晨厚顏無恥的答到。
無論是棋局上還是言語上都被陳晨擊的潰不成軍、節節敗退之人正是當今最高“領導人”——皇帝陛下。
一旁立著的章誌心中詫異不止,他一直以為這二十五六年紀的年輕人,不過是某個高官世家子弟,卻沒想到竟然是萬人之上的帝王,更沒想到的是,阿晨與他還如此熟稔。
縱然有這般諸多疑問,他也知道此時此地不是詢問的好時機。
“你還是堅持要去參加這次會試?”年輕皇帝再次問道。
“嗯。”
“你若想為官,朕可直接封你為翰林學士。”
“那你打算怎樣向那堆朝臣解釋?難不成直接對他們說我是‘逆賊’沈氏之後,本該大官封賞?”
“你……”
“陛下雖貴為一國之君,卻也有諸多牽製,諸多無可奈何。況且一場正大光明的考試便可省去無數麻煩,豈不樂哉?”
“還是逸知懂我。”
“我既決定參與科考,就有信心拿下狀元之位。定然不會誤了大事,何況沈家一門忠烈的清名全係在我身上,我又豈敢貿然以身犯險。”
“你說的沒錯,是朕大意了。那朕便等著你為老師,為敏姨,為沈氏一族洗清冤名。”
誰能想到,敏姨如此善良之人會死於那場陰謀之中。
自母妃去世,敏姨待他如親子,若不是敏姨提早將他送走,他又怎能在那吃人的地方活下來,又怎能在兄弟倪牆,父子相殘的無情之地登上高位?!
果真是“十年一日宮中客,冬風橫掠花盡失。”
那如花的女子,終究敵不過深深庭院的肆略冬風。
“哎!”皇帝長歎一聲,朝陳晨感慨道:“朕自登基以來,因此事一直寢食難安,這麼多年過去,如今總算快有個結果了。”
“是該有結果了!”陳晨點頭道。
說完兩人默契的抬頭對視一眼,輕聲笑了笑,舉盞以茶代酒。
就在陳晨剛將茶水咽下去,門外一陣喧鬧之聲響起。
一道尖利刺耳的女聲從院外傳來:“周平,你給本宮讓開,否則當心本宮打斷你的狗腿!”
“大長公主殿下,請恕屬下無能為力。”
“姑姑?”皇上皺著眉輕聲說到,嘴裏雖然喊著姑姑,語氣裏卻夾雜著幾分厭惡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