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天抬眸看向盛飛鵠,眸光閃動,失去了一貫的銳利,薄唇啟了啟,卻半天說不出話來。
“怎麼回事?”盛飛鵠眉頭緊蹙,心中莫名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
“總裁,魚小姐她……”邢天語聲艱澀,看了看身旁另一個男人,咬了咬牙,“這位是匡翌臣匡醫生,還是讓他跟你說吧。”胸腔裏擰絞得快要透不過氣,他實在無法由自己的口中說出那個殘酷的事實。
“羽兒怎麼了?”盛飛鵠轉眸看向匡翌臣,心中忽然緊張不安之至,如海深眸中不自覺地便投出迫人之光。
匡翌臣立刻就感覺到那逼人的氣勢,不由愣了一下,眼前這個氣度不凡的高大男子,明顯不是平凡普通人,隻是站了這麼半天,邢天卻一直沒有為他介紹此人究竟是誰。
“呃……”匡翌臣捏了捏手中的診斷書,有些尷尬地問道,“請問你是魚小姐的……”
“我是她丈夫。”盛飛鵠毫不猶豫地答道。
邢天聞言,不由閉了眼,胸中痛鬱難抒。
“我妻子……”盛飛鵠低沉的嗓音裏難掩一絲不安,“她到底怎麼了?”
匡翌臣張了張嘴,想到那個美麗至極的女子,忽然也是喉頭一堵,隻得遞過那份診斷書。
“這是她的診斷書,你自己看吧。”
盛飛鵠眸光一閃,盯著那份遞至眼前的診斷書,心中不祥的預感更甚,渾身不由自主地繃緊。
接過那份診斷書,就著昏暗的燈光,他低眸仔細看去……
農村裏的冬夜,要比城市裏冷得多,沒有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遮擋,寒風便可以恣意妄為,竄進每一個縫隙和角落。
匡翌臣看著那個低頭盯著診斷書的男人,忽然感到四周的空氣都像是凍結成冰,氣氛安靜到似是凝固,讓人頓覺喘不過氣來。
良久,盛飛鵠抬起頭來,臉色卻出奇的平靜,那對黑眸像是融入了黑夜之中,幽暗得像是無星無月的夜空,沒有一絲的光芒。
薄唇一揚,他忽然笑了起來,可是那笑容卻無比淒楚又無奈,那斷斷續續的笑聲裏是說不出的悲涼。
“老天!連你也想要跟我搶她麼?”他仰頭向天,黑眸中驀地射出一線狂肆。
你休想!我絕不會再讓她離開!!
那滿臉的狠戾與狂妄,看起來卻讓人感到無比的悲愴,那聲音低啞澀重,每一個字都仿佛在人的胸腔裏發出沉重的回響,震得顫顫發疼。
邢天心胸欲裂,嘶啞開口:“總裁……”卻再也說不出任何寬慰的話。
匡翌臣感到空氣沉重地幾乎要把人壓碎,身為一名醫生,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無能,慚愧地無言以對。
蕭蕭冷風中,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昂首問天的男人終於低下頭來,麵色漸漸晦暗。
“她……還有多少時間?”他忽然問道,語聲平靜。
“如果繼續這樣不治療的話,最多還有半年。”匡翌臣歎了口氣,“魚小姐想要生下孩子,所以堅決不願接受治療。”
盛飛鵠雙眸驀地一陣澀痛,不由閉上了眼睛,看似平靜下來的外表,那份診斷書卻在他手裏幾乎捏碎。
一旁的邢天也閉上了眼睛,心中想到的是之前匡翌臣對他說過的話,他說,即使接受治療,能夠治愈的希望也很小很小。
匡翌臣完成了顧雪瑩派他前來的使命,帶著無比沉重的心情駕車回城。
小院外,兩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仍靜默地站在原地,一語不發。
寒風凜冽刺骨,呼嘯著穿胸而過,渾身都冷透,血液仿佛都凝住,再也沒有一絲暖意。
良久,邢天才抬眸向盛飛鵠看去,那個男人就像一尊又冷又硬的雕像,渾身死一般的沉寂。
“總裁,”邢天終於開口,剛硬的嗓音微顫,“勸魚小姐接受治療吧,醫生說,雖然治愈希望很小,但至少能為她多爭取一些時間。”
盛飛鵠閉上眼睛,微微搖了搖頭:“她不會同意的,你還沒看出來麼,這個孩子對她來說,比她自己的生命還重要。”
邢天張了張嘴,卻不知該再說些什麼,心有萬萬不甘,卻感到無能為力。
又是一陣沉默,冷風嗚咽中,盛飛鵠的聲音幽幽響起。
“邢天,我是不是不該硬闖進她生命裏?”
邢天抬眸,映入眼簾的,是男人平靜至極的身影,可感受到的,卻是那彌漫開來的悲痛欲絕。
“總裁……”
“自從我出現,她的命運就變成無窮無盡的苦難,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啊,為什麼總是要她來承擔這麼殘酷的後果?”
盛飛鵠再次仰頭向天,平靜的麵容難禁滿腔的悲憤,勃然怒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