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錦仍舊是站在高高的屋頂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臉上隻有嘲諷。
雲真伸手去摸了一下自己發麻的尾椎骨,吃力地撐著圍牆,勉強站了起來,還好,沒癱。
她想要轉身離開,然而想了想,卻還是抬頭望向赫連錦,低聲道,“或許在王爺眼中,我確實可笑,王爺覺得我不自量力或者是愚蠢至極,都沒關係,我隻知道,在乎的人死了,才是讓人最悲痛的事,我哪怕隻有蚍蜉之力,也會盡我所能去救他保護他。”
“隻要他活著,我就不覺得自己可笑,哪怕沒了地位的他,會恨我討厭我,那也是我的事。況且我相信,他不是那樣的人。”
她平靜地說完,繼續低下頭,轉身朝內城門的方向,一瘸一拐走了過去。
轉身走著的時候,也不知怎麼的,覺得眼前漸漸模糊起來,她聞見自己手臂上傷口崩開的血腥味,也聞見了自己的卑微。
赫連錦,從來都瞧不起她,她知道的,正是因為她的卑微,才各自覺得對方麵目可憎。
她想要拚命逃離,然而滿是創傷的身體,卻讓她隻能這樣可笑地往前挪著。
她想起那個雪夜,他在屋頂上對她說,也許她在他心裏的位置,比她想的要重要得多。
但是就在十幾分鍾前,他又對她說,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她覺得自己很傻,怎麼就相信了他之前說過的話?怎麼能能把他的話當了真?以至於現在,覺得自己簡直狗屁不通。
為什麼要把一個渣男的話全都放在心上?明知道他是騙她的,總是打了她一巴掌,卻又給她一顆棗。
可她總是要這麼賤,總是不知死活地相信他仍舊有好的那一麵。
或許是因為心裏的內疚吧,或許是,看到他一個月裏總是有半個月的時間,走路是瘸著的,就不爭氣地想起來,他為了自己,任蠱毒發作,差點丟了性命。
但是,就在今晚這短短幾個時辰裏,她發現赫連錦當真無藥可救。
於是此刻,對他存有的一絲幻想,也灰飛煙滅了,她對他,徹底死了心。
沒有以後了,絕不會有以後,對他再存一絲僥幸,再對他動惻隱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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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衡呆呆地坐在廊下,剛包紮完畢,一件上衣都沒穿,唇色慘白,就那樣chi裸著上半身,望著被微風吹動著的宮燈與麵具。
他今晚進宮之前,楚玉還拍著他的肩膀,笑說這個恩情他記著了。
幾個時辰之後,竟然已經物是人非。
“二爺,別凍壞了身子。”九斤回藥房放完藥,折身回來,見楚衡還是沒穿衣服,忍不住啞著嗓子低聲道,給楚衡披了件幹淨的外衫。
楚衡扭頭望向他,苦笑道,“男子漢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做什麼?大哥還沒死,一定有法子救他出來的!”
九斤抬起手臂,用力擦了下眼角,“可是那些假法師都已經死咬住,就是我們爺訓練指使他們殺皇上的!那麼多人作證,皇上要怎麼相信我們爺是無辜的?”
何止這樣。
他們這裏出事的同時,聽說朱雀門那邊也出了事,是李庚和兵部尚書王旦壓住的,抓住人一問,竟然也說是楚玉指使謀劃的。
不過朱雀門那邊鬧事的人不多,全被王旦下狠手殺了,僅剩的一個,說完楚玉的名字後,也服毒自盡了。
若他是皇上,恐怕也會相信這是大哥做的吧?
更何況,兵部刑部素來都勾結在一起,明日皇上和刑部尚書周瑞再仔細審問,恐怕死的都能說成是活的。
證據確鑿,殺,隻不過是一個字的事。
外麵若不是李庚守著,他自然有信心神不知鬼不覺逃出去,去救大哥。
畢竟他的親信隊伍,並沒有跟他進城,幾百上千個,全是跟在他身邊多年的好兄弟,他素來寬待底下的人,那些鬥獸師也跟他有了感情。他隻要振臂一呼,殺進城來,並不是毫無勝算!
然,他不能置李庚於陷阱死地,也不能讓楚家宗親受到牽連,就算他能帶走楚如煙,剩餘的人,要怎麼辦?
他已經絕望到了極點,心如死灰,卻還要強顏歡笑,安慰府裏其餘的人。
好在楚如煙等他們回來等得累了,已經和衣睡下,並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
“……這位姑娘,你不能進去!”他忽然隱約聽到門口傳來李庚的聲音,“你要找的人不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