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猶記得蘇易閉關結束後,她衝進來看見眼前之人倒在床上的樣子,似乎很是難過,可是今日回想心裏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感覺,仿佛被人偷走了本該屬於自己的情緒,因而一片茫然。
“咳咳——”蘇易捂了口鼻一陣猛咳,睜開了眼,鳳眸幽深,沒有了之前的渾濁薄霧,隻是唇頰依舊沒有血色,“你怎麼來了?”
陳蓉沒料到他會突然醒過來,有些不知所措,回想自己之前的表現,深覺有些尷尬,強自鎮定道,“多謝你連日的照看,我如今大好了,特來道謝,順便看看你……那汲寒草可還管用?”
聽出她話裏的疏離,蘇易垂了眼簾,掩住眸色中的黯然,“多謝關懷,我很好。”
玄光左右看了看二人,有些不解,之前還一個不惜跳崖一個衣不解帶的照顧,怎麼現在反而客氣起來了?盡管他倒是挺希望倆人不要太親近……畢竟陳蓉很是危險。
“那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陳蓉站在榻前一時無話,便出聲告辭,麵對眼前的男子,不知為何,覺得很熟悉,卻又經不起仔細推敲,隻要往深處想便又覺得一片空白,這樣的感覺讓她十分的不安,因而便也覺得自己應該是不大喜歡眼前人才對吧?
才出了裏間,陳蓉便看到玄光擋住了去路望著書房大門。
“有人來了——”玄光道。
蘇宅一向人少財多,卻能在餓狼窩似的北荒屹立不倒,自有道理,敢不請自入的除了要殺蘇易的,便隻有得到默許的……
陳蓉看玄光神色平常,沒有警惕便已知道自己猜測的不錯,遂接道:“柳玉卿來了。”
書房外間的大門被推開,墨綠色的人影抱臂而立。
陳蓉上下打量一番來人,點頭道:“長肉了……”
柳玉卿麵色抽搐了下,別頭幹咳一聲,“想不到公子也中了毒,了不起。”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陳蓉蹙眉不解,總覺得柳玉卿的話裏有什麼特別的意思,想抓卻沒有抓住。
“你為他跳了寒冰崖?”柳玉卿再次開口。
陳蓉聳了聳肩,算作默認。
“了不起。”柳玉卿再次說道。
陳蓉忽然就釋然了,這人估摸著餘毒滲進腦子了。
“事情可是有眉目了?”蘇易不知何時已經披衣起身,輕裘緩帶,將欣長的身形襯得益發挺拔。
對於他知道這些蘇宅內的事情蘇易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千樞閣做的本就是打探別人隱私的買賣。
“公子。”柳玉卿頷首示意,即便受製於人仍舊不卑不亢,從懷中取出一段錦帛遞到蘇易手中,“千樞閣隻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蘇易單手展開錦帛,無暇的素白映在指間如雪落梅梢,那上邊隻有寥寥數字和一幅圖畫,畫工十分不堪,隻有簡單的線條草草勾勒大致能看出一棟建築。
蘇易快速的看了幾遍,似是在用心默記著什麼,轉而手掌輕合,錦帛便如柳絮紛飛,自指縫飛出落了一地。
“已經很好了。”蘇易並未露出任何不滿,簡單的說道。
柳玉卿微微詫異的神色一掃而過,“那麼第二件事——”
蘇易抬手止住,“不急,十日之後,我與柳閣主別雲山莊再續。”
“公子這是要離開?”柳玉卿雖說疑問句,但是神色並無意外,“那解藥……”
“本公子說了,別雲山莊再續……”
“柳某困頓北荒多年,恐怕區區十日是到不了別雲山莊了。”柳玉卿麵露慚愧很是為難。
“若說這北荒能安然走出去的,除去本公子,怕是也就隻有閣下了,柳閣主不必妄自菲薄。”蘇易對他的態度不甚在意,笑意頗深的說道。
既然能將外邊的消息盡數傳進北荒,查出常人都查不到的秘辛,蘇易自然肯定柳玉卿想要出這區區北荒根本不在話下。
柳玉卿狀似不經意的掃了一眼陳蓉,苦笑著朝蘇易拱了拱手,“柳某貪生怕死,隻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陳蓉聽得雲山霧裏,二人說話如同打啞謎,而且總覺得柳玉卿每每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帶了幾分艱澀,實在是奇怪至極。
“那麼柳閣主咱們就十日後再見了。”
直到玄光送柳玉卿出去,陳蓉依舊傻傻站在廳中。
準備回到裏間的蘇易頓住腳步,“你怎麼還在這裏?”
“你打算出北荒?”陳蓉打眼盯著蘇易的臉,似乎想從他的神色裏搜尋什麼。
“不隻是我,還有玄光和你。”蘇易理所當然的點了點頭,不假思索的答道。
“你能出去,你有辦法出去,你並不是被困在這裏出不去?”陳蓉一迭聲的問著,胸口情緒翻湧,沸水烹油般一觸即崩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