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披著黑色的兜帽鬥篷,整張臉都被寬大的兜帽遮掩住了,加上手裏忽明忽暗的燭火,乍一看去,仿佛幽靈一般。
若非陳蓉早有心理準備,定是要驚呼出聲的,然而,她隻是淡淡看了一眼來人,身子依舊斜倚著妝台,動也不曾動過。
來人見狀,怔了一怔,隨即陰測測的笑了起來,隨即緩緩撤掉了兜帽,露出了真容。
映著燭光,陳蓉望著眼前的男子,像是望了有一個世紀之久,隻在最初的一刻眼神裏似乎帶了一絲詫異,隨即便平靜的如同鏡湖的湖麵,波瀾不驚,忽而了然一笑,道:“皇上別來無恙?”
男子目若朗月,眸子卻閃耀著陰冷,聞言,笑容一僵,“你記得?”
陳蓉搖了搖頭,“據說棄憂無藥可醫,又怎麼可能記得?”
男子警惕的打量著陳蓉,似乎想從她的神情裏看出些什麼,“那你如何確認我是誰的?”
聞言,陳蓉竟是嫣然一笑:“我若說是在夢裏見過你,你相信麼?”
“夢裏?”男子挑了挑眉,神情竟是有幾分和蘇易相似,隻可惜再精致的五官都籠罩了一層陰狠,像是披著美麗皮囊的惡鬼,隨時有可能亮出獠牙。
“我夢到你抱著我說,要幫我複仇。”陳蓉笑容絕豔,明媚的水眸深處卻冷若冰霜。
“還有呢?”男子麵色不改,將蠟燭放在妝台上,火焰幾乎快要觸及陳蓉的睫毛……
陳蓉也不躲閃,“還有你說……會待我很好。”她的笑容越發清甜,而眼底的溫度也越發冰冷。
“就這樣?”男子微微彎腰,抬起陳蓉的下巴,“是蘇易教你這麼說的?”
聞言,陳蓉麵色一寒,“他殺了我的家人,我和他不共戴天。”
“那你是認為我是好人麼?”男子微眯鳳目,陰仄仄的開口。
陳蓉看著眼前男子放大的麵容,恍惚中竟還以為是蘇易,眸中便生出難以抑製的戾氣,“從未覺得,如果有機會也想要你嚐嚐棄憂的滋味……看看是不是可以真的棄掉憂愁……”
聞言,那男子眸色一鬆,放開了陳蓉,直身笑道:“小東西是你的仇人太多,所以急眼了是麼?讓你服下棄憂……不過是我不想自己的女人始終記掛著旁的男人。”
陳蓉抬頭望著眼前男子,男子也回望著她,二人目光交疊,既像深情凝望,又像暗潮湧動,電光火石一觸即發。
不知過了多久,男子率先大笑出聲,“皇後有功。”
……
袁家軍大敗南夏,兩國議和,大武占盡優勢,可謂是普天同慶,如今的袁家是真正的烈火烹油,朝野上下無不等著看惠文帝如何表態。
卻不想,蘇澈不但不論功行賞,反而對袁家軍裏一個小小的軍師大為讚揚,先是下旨封賞了一番,後又勒令袁堅回京述職務必帶上軍師易止,人才難得說是要論功行賞。
聞聽蘇澈的意思,蘇易隻是笑了笑,表示正合他意,就算皇上不詔,難道他還就不進京了?
至於陳蓉,自那日之後,竟是無人敢在蘇易麵前提及……眾人猶記得那一日蘇易和李如意談話之後,整整大醉了三日,幾乎喝光了軍營所有的存酒,吐的血跟喝的酒幾乎一樣多……
袁尺素幾次想要讓軍醫進去,都被蘇易一掌震了出去,整個軍營上下無人敢靠近軍帳半步,直到第三日,一個年近不惑,做道士打扮的男子來到袁家軍,袁尺素一見便喜出望外,直叫他神醫,那道士獨自進入軍帳和蘇易不知說了什麼,再次揚長而去……
正在眾人納罕不已的時候,卻發現蘇易終於不再酗酒,命人傳來飯,又喚來玄光吩咐了一番,待其領命而去不久,惠文帝的詔書便下了來。
入京前夜,袁家軍盡數紮營京郊,傳令官勒令袁堅卸甲入京述職,隨行將士一概原地待命,非詔不得入京。
對於得勝歸來的軍隊,非但沒有大開城門,舉城遊行,反而如同對待叛軍,連主帥都要卸甲入京,實在令人氣憤。
袁堅不從,險些拔刀斬了傳令官,幸好被許勳及時拉住。
那傳令官乃是京兆尹的親侄子,姓陸,他的姑姑也就是京兆尹陸達顯的姐姐,是先帝的太妃,因無所出便被養在大武皇宮東三所的靜心庵裏,雖然如此,但是到底是先帝為數不多的妃嬪之一,為表孝道,蘇澈十分善待,對於其宗親也是能夠啟用的便啟用,陸家一門因而在京中算是一門顯貴,可惜,這傳令官陸杞卻是個草包,除了狗仗人勢便什麼也不會,如今被袁堅這般對待,氣的連夜便回了京城,誓要到禦前告袁堅一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