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下吻痕的旁邊,是她撞牆時候留下的傷口。
風,好大的風。
冷,好冷。
雪,飄零的雪。 顧承軒抱著她匆匆上了馬車,踏一路風雪。
地麵的積雪有點大了,馬車行駛地很慢。安紅線覺得渾身都很,特別特別累。她全身都在發抖,瑟瑟,縮在顧承軒的懷裏,忍不住地索取著更多的溫暖。
顧承軒將她抱得更緊了一些,也給了她更多的溫暖。
她像是一個受傷的布娃娃,他的心裏麵百孔千瘡。他拿手拭上她的額頭,燙,滾燙。她的身體卻又是這麼冰涼。
他的心裏麵一震,像是全身所有的細胞都糾到了一起。他輕輕地拍著她的麵頰,他說:“別睡著,很快就到家。”
“快,再快點!”顧承軒拉開了一點點的簾子門,喊道。
“駕,駕——”馬夫喊著,驅趕著車。
安紅線覺得好困好困,她好想睡覺,她說:“承軒,我,我”
他說:“我知道你很困,不準睡。現在不準睡。這是聖旨。”說著他將頭別了過去。他的眼角,有晶瑩在打轉。濕潤了,盈眶著。
直到此刻,顧承軒再也不質疑他的心了。原來那些許久之前,就有的煩躁,就有的意亂,就有的不願意承認,都是真的
或者說,現在是真的,起碼現在是真的。不管是出於什麼感情,他都絲毫不希望,此時的她有一點點的不測。
“宣太醫,快宣太醫進宮!”
馬車努力地疾馳著,雖然風雪很大。他算著時間,現在他們在城東,胡太醫家在城西,等他們回宮,胡太醫也差不多到
安紅線的眼前浮現著一幕幕的往事,這些往事幾乎要將她催眠,她努力支撐著眼皮,不能睡,不能睡。她也知道,現在睡著意味著什麼。
顧承軒此刻回過頭來望著她的眼睛,他的眼裏有晶瑩在打轉,他的眼眸裏寫滿了真摯,她從來沒有看見過的那種真切。
真切到不真實,真摯到她所有求死的念頭都放棄。
之前,她是那麼想,那麼想給個了斷。此刻,算是明白了,不管怎麼樣,她都要活下去,隻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才會有希望
那些意想不到的事情,那些幾乎不可能的事情,有生命的長度的支撐,才會變得有可能。
就像她以前,從來都不知道,她會有那麼一天,不愛顧承軒了。這在她眼裏,曾經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就像她以前,從來都不知道,她會有那麼一天,會喪失那麼多的驕傲,會變得那麼隱忍,隻求一個太平,隻求一個安穩。
就像她以前,從來都不敢想,會有那麼一天,顧承軒看向她的眼睛裏,也終於會有深情,會有關切
隻是,就算她不愛顧承軒了,可是他這麼一個眼神,她又會再一次地複燃,哪怕隻是此時。
隻是,就算她變得再隱忍再不爭,但是對於顧承軒,她還是甩不掉她的驕傲。她全部的驕傲,隻對於他。
隻是,他此刻看向她的眼神裏,也許隻會有這麼一次了
正如到了黃河,心才會死。撞了南牆,才能回頭。
不到關頭,怎會知道。
馬車兜兜轉轉,搖搖晃晃,像是在開船。小船兒搖呀搖的,在雪地裏行駛著,像是在江南的碧波上蕩漾。安紅線像是看見江南了,那個她從來都沒有去過的,存在於詩詞裏的風景舊曾諳。
她說,她幾乎是用盡了最後的力氣說,“承軒呀,我像是看見江南的一整個夏天了。”
他說,“嗯。等你好起來,我帶你去。”
我帶你去
這是在許諾嗎。
他拍著她的麵頰,他說,“你別睡,別睡。”
她點了點頭,強撐著眼皮子。
馬車顛顛頗頗,風雪染白了一整個夜路,路上行人全無,天空中出現了一些焰火,飛舞著,編織著絢爛的夢。 不知道過了多久,皇宮的身影一點一點地顯現——
宮門開。開的是正門。
駿馬“駒——”了一聲,駛了進去。顧承軒這才鬆了一口氣。
馬車疾馳而過宮道,宮道本來是不能隨便讓外麵的馬車過的。離宮門最近的,是鶯美人薑姝的絳雪軒。
顧承軒顧不上那麼多,立馬喊了停車,將安紅線抱了下來。
“通知胡太醫,來絳雪軒!速喧。”他喊道。他抱著紅線一路狂奔,雪很大,吹白了他們的頭發。
“皇上,臣妾可以睡了嗎。”她問。
“乖,再等等,再等一會兒。”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他輕聲說,“快看呐,這雪下得多美呀。等下個夏天,就陪你去江南”
薑姝接到消息,從屋內快步走了出來,她撐著傘過來,走到了顧承軒的旁邊,她說:“皇上,姐姐。”她將傘往他們那邊傾斜,“快,快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