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出塵則一直呆在房內,隻有丫頭們送飯菜給她和紫伶,王夫人或方夫人偶爾去看她一次。在房中實在悶,她便與紫伶二人在園子裏逛。方府花園很美麗,植美了各種奇花異草,正值春日,花兒們爭香鬥豔,開得極其熱烈。園子極大,不覺間已逛了半日,到了較為偏僻的地方,兩人都有些累了。紫伶便道,“前方有個小亭子,我們去歇息下吧。”兩個便走向前去。這是一座木亭子,從亭子裏可以賞看到一片粉紅色的杜鵑花,正是盛開的鼎盛時期,許是土壤肥沃,花朵開得異常熱烈,大朵大朵的擠在一起,如一片粉色雲霞,極是好看。再過去,是一座假山,隱隱的能看到一個洞口。出塵望了眼那假山,見紫伶正望著亭子另一側的芍藥出神,便向假山走了過去。
走到跟前,她凝望了洞口片刻便輕輕問道,“是誰?”
哪有誰,一片安靜,無人理會她。“誰在裏麵?”出塵又問。“不說話我便進去了。”
一隻黑色影子狀的物事,緩緩移到洞口,正是出塵適才見到的那團。“你為何在此哭泣?”那影子狀的物事並不言語,隻是瞪著兩隻空洞的眼睛望著她。
“我無惡意,隻是聽你哭得淒慘,不忍聽聞。”
聽得此話,那影子便道,“我是方府中的奴婢。”
“那你為何在這假山中哭泣?”
“姑娘應當看出來了,我隻是鬼魂,隻能在這黑暗的洞中,不敢見天日。”
“這裏應當不止你一個吧?我看這裏陰怨之氣甚重。”
“是。所以你若也進來,我們便無容身之地了。”那鬼魂道,向裏喊了一聲,“都出來吧。”話音剛落,便從洞裏湧出一大片鬼魂來,大多數都是女子,約有二三十個。
“怎麼回事?”出塵見這麼多人死去,大為驚訝。
“我們大多都是這府中的奴婢,生前都是戶部尚書的親信或得力幫手。他命我們做各種事情,事成後,便以各種方法將我們殺死。譬如我,死因是助他鋤掉政敵,而後被滅口。譬如他,”這鬼魂指著裏頭的一個男子道,“死因是替他暗殺了四皇子。”
“你們也是為虎作倀,早應知道惡有惡報。”
“我們也都是無奈,”聽出塵這般說,那些鬼魂都嗚嗚哭泣起來。“我們都是貧苦出身,或是從小被賣進來,或是大些為生計所迫進來。若不聽從他的話,便是死路一條。卻不知,聽了他的話,仍是死路一條啊。”
出塵望向那片杜鵑花,道,“想必你們都被埋在了那花下吧?”
“正是。我們都被做了花肥。”
“真可憐。”出塵長歎一聲。“你們可願超生?”
“我們的鬼魂都被困在這洞裏,出去不得,也無人替我們超度,可如何超生?”
出塵想起了行癡和尚,他定是能助得她們,於是便道,“我認得一位師傅,或許可以超度你們。隻是此時我不知他在何處。若是見了他,我便求他來超度你們。”
“那太感謝姑娘了。”鬼魂們都高興起來,止住了哭聲。“姑娘,你是為何來這府上的?”
出塵也不隱瞞,便將自己的來因告訴了她們。
“這方大人著實可惡,你若是被選了入宮,此後便會被他所用,到時若稍有不從,便會同我們一樣死得淒慘,甚而會累及你家人。到時舉步為艱,姑娘可要萬分當心啊!”
出塵早已心驚,聽得她們告訴她的未來,愈加心驚了。正午漸至,太陽愈加熱烈起來,假山洞口也由在陰影中漸漸被太陽照到,擠在洞口的鬼魂們開始焦躁,“我們要到裏麵去了,受不了了。”為首的那個叫道。出塵便與她們告別,約好會讓行癡和尚來超度她們。
她滿懷心事的回到亭子,紫伶已采了一束杜鵑花拿在手裏,見她來了便喜道,“看這花開得多好,姑娘戴一朵在發上吧。”
“快拿開。”出塵急急避開。
“怎麼了?”紫伶仍不解。
“快扔掉。”
紫伶不解其意,但仍是聽從的將花給扔了。出塵失了逛園子的興致,帶著紫伶回房去。“好紫伶,或許你跟著我,會誤了你一生。”出塵想起那些鬼魂的話,不禁歎道。
“怎麼會呢,姑娘對誰都有情有義,紫伶跟著你,覺得很安全呢。”紫伶笑,轉而又憂愁,“姑娘是不是嫌棄紫伶?要趕我走了?”說罷竟要哭起來。
“不是,不是。”出塵急著解釋。紫伶這才破啼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