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您這裏原本是清靜之地，卻因著出塵，擾了太後清修。出塵愧對太後。”仍是難以抑製的自責。
“你不須自責，此事你原無過錯。”太後反倒來寬慰她。
這話便也不再提起。隻是出塵明白，連康寧宮這般遠離後宮事務的，都不可避免聽到那樣的傳言，那樣的歌謠，想必外間更是傳得厲害了。自己並不曾得罪過何人，何以處處有人與她過不去？她心中淒然一片，仿覺自己如一葉舴艋小舟，飄落風雨，雨疾風厲，任憑摧殘。
午後，子謙第二次踏入康寧宮，卻是愁眉不展的神情。
康太後言語裏全是關切之情，細細詢問他因著何事。
“母後可聽聞那首歌謠？”子謙問道。
“聽是聽了，不過聽過便也忘了，何以值得煩憂。”太後淡淡地道。
“孩兒不知出塵何處得罪了人，在宮外被人追殺，在‘花間謠’又遭人下毒，進了宮原想能保她安穩，卻又有這諸多事非纏上她。”子謙在母親麵前，倒也坦言。
“謙兒若想保她安穩，隻須疏遠於她。靠近她，便是將殺機帶給她啊！”康太後一語道破。子謙正欲再說，出塵已娉婷走來，端了清茶奉於他母子二人，子謙便也止了聲，喝了茶又與康太後說了會話，也不理會出塵，便離去。
此後太後以清修為名，閉門謝客，連皇上請安也不見。
除了皇後與貴妃、德妃外，新進宮的妃嬪們，最為得寵的幾位便是馥貴人、纖嬪、倩嬪了。這也是祥姑偶爾與太後提起時，出塵聽聞得知的。她心中默默地道，想來子謙已是淡忘了她了。說不出是怎樣的感覺，是傷懷還是喜悅，是酸楚還是冰冷，原也不過隻是市井中的偶然一見罷了。同喜花木，意氣相投而已。這樣想著，心卻仍感到微微的痛。
宮中眼下有一位皇子一位帝姬，皇子兩歲，乃皇後親生。帝姬一歲半，乃德妃所生。而貴妃，卻並無孩子。其他位進宮久的妃嬪，也未能生下一二半女。太後盼著皇上的子嗣能多些，現下後宮妃嬪又有所加，因此也偶爾地問祥姑幾句，哪個妃嬪可有動靜。
這一日，祥姑喜極地說與太後聽，“恭喜太後，楊美人有喜了。”
太後素來沉靜的麵容，綻出喜色來，問，“多久的事了？”
“已一個月了。今日楊美人身感不適，召了太醫前去方才知道。”
太後許久不曾這樣歡喜過，口中連連念佛。
出塵在太後身後靜靜地聽著她們的話，心中茫茫然一片。是了，他是皇上呢，一國之君，而自己隻是寂寂無名的一個婢女，孤苦無依，在人間無父無母，隻是寒門義女。過去他對她的照料，如今均已成過往雲煙了。這樣想著，終究卻有一絲落寞，感到心中有一處空空，填補以綿軟棉花，輕輕一戳，那棉花便霍然飄散。細一捕捉，出塵卻驀然心驚，自己最終答應入宮的原由，原不是因著行癡的那一番勸說啊。讓她定下心意的，隻是子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