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在此。”她拭去淚水，從茉莉花叢中走了出來。因隱在花叢中，發上、衣上，皆落了青黃的葉子和零星幾個花瓣，宮女裝上也沾染了泥土，一手執著掃具，極為狼狽落魄的樣子。
她緩緩走至子謙麵前，施過禮後，道，“奴婢在拾花間落花，並未偷懶。”語氣亦是冰冷地。
子謙抬眼望著她，“不曾偷懶便好。”
這眼裏再也無分毫曾經的神情。出塵低下頭去，不再看他。
妃嬪們見著出塵的樣子，有幾個已開始竊竊的笑。怎能不笑呢，曾經在乾明宮裏，得皇上寵愛，如今隻是一個落魄低賤賣的蒔花宮女了。
“皇上，那裏的茉莉花開得甚好，嬪妾想要幾朵插在發上。”纖倩走至子謙身邊，嬌滴滴地輕語。
“嗯，花香人嬌，配你倒是極好。”子謙對她綻出笑容，命令出塵，“去為纖嬪采幾朵過來。”“是。”出塵低低地應著，走回那茉莉花叢去采摘。細細挑了開得正好的，送至纖嬪麵前。
“皇上替嬪臣插上吧。”有皇後在此，纖嬪卻仍如此張揚，由此可以看出，她受寵的程度了。皇後笑言道，“纖嬪，這花兒插你發上，當要立刻枯萎了。”對她極為溫和的樣子。
纖嬪不解的望著那花兒，“開得不正好麼？”
子謙笑了，“皇後是雲，纖嬪之貌，閉月羞花。”
纖嬪嬌羞無限，將花兒遞與子謙，子謙細看了那幾朵花，麵色一沉，已無笑意，問道，“這些花都快開敗了，采來做什麼？！”極氣怒的樣子。
出塵跪下賠罪，每一言每一語，說出來都似在割她的心。子謙仍花瓣一把扔到她身上，道，“重去摘過。”
纖嬪眼的餘光瞥向出塵，帶著譏諷之色，勸慰子謙不要因此動氣，重采過就是。
出塵隻得又去采摘，這次采了半開的幾朵。子謙接過，又欲動氣，出塵的淚花已泛至眼中，怯怯淒淒，他終是笑對纖嬪，道，“這樣半開著的才好，到了晚間，也不致調零。”
纖嬪嬌笑聲聲。其她位妃嬪自是豔羨，也嚷著要摘花兒來戴。子謙今日極為高興，一一應下，命出塵為她們都采摘來。
出塵的心中欲滴出血來。曾經，她對子謙說，“你已有很多妃繽了，我可不要成為其中一個。我隻要做你身邊的一個宮女，日日能看見你便是最好的事了。”而今，她卻是即為悔恨，看著他的身邊繞著諸多紅顏，今日連日日相見都已不能如願，好不容易得已見麵，竟是在這樣的境地。
她靜默無語的一一采來那些妃嬪要的花兒。
諸位妃嬪中，卻不見倩嬪。
楊貴人也無開口要什麼花兒，麵對出塵，她心自責。其實出塵已明白，小陳子明明白白告訴了子謙，害楊貴人落水之人已死。明知另有其人，卻仍是遷怒於自己，本就與楊貴人無關。是子謙不願再見她了啊，才將她發落至這清冷的疏影小築。
“馥貴人要什麼花？”子謙問，卻是不冷落任何一個人。皇後的發上，亦被子謙插了梔子。諸人都笑意吟吟。
“這裏的花嬪妾都不喜歡，來時的‘長霞閣’旁，開滿了各色玫瑰，嬪妾想要一朵。”
“出塵，”子謙吩咐，“還不快依馥貴人之言，去長霞閣采摘。”
長霞閣離此頗有些距離，她們來時都是乘著轎子，到了疏影小築門口才下轎，眼下出塵卻得奔跑過去。
出塵急步行著，往那裏趕去。
長得大汗淋漓，氣喘籲籲。終於采得花來，急急返回疏影小築時，太陽已西沉，紅霞一片。園內一片寂靜，唯有小陳子在門口等待。出塵捧著花道，“花來了。”
小陳子道，“皇上與諸位娘娘小主都已歸去用晚膳了。這花兒就不必了。”
原來自出塵去長霞閣後，她們一幹人在園裏逛了片刻，已覺無甚新意。嬌顏嗔一句，“怎地花還沒采回來。”子謙便有些氣怒，道，“罷了，不等她了，我們回去吧。等下路過長霞閣時，朕為你采一朵。”
小陳子說罷便也離去。
出塵望著采來的花兒，清淚打落在脂玉一般的花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