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在哪裏?緩緩地睜開雙目,發覺自己躺在一張窄窄的床上。室內布置簡陋樸素,隻一床一桌。她起身,將木桌上杯裏的水一飲而盡。四周並沒有了濤天洪水,真好啊,腳踏實地的感覺。
她打開木門,向外踱去。眼前是一片碧綠的菜畦,菜蔬生機勃勃,有小鳥低低飛過,掠過碧綠菜葉,劃下一道小巧的弧線。忽地覺得,這人間很是美好。
摸摸自己的臉,溫暖一片,熱的,鮮活的。
原來自己還活著,還活著。
她站在菜畦旁,聽到洪厚地鍾聲響起。是在寺廟?她不由地捂起了耳朵。
“小妖,你醒了?”有人輕輕地說。
出塵回首看去,來人是這般的熟悉,仿佛從前在哪裏見過?她努力地在記憶裏搜尋關於眼前這個一身僧袍的男子,他是何人的信息。
想了許久,莫非是跌入了洪水之中,腦子也進水了?一思索,頭痛便欲裂。
忽然一片清明出現在她的記憶裏,是了,他正是行癡和尚。
出塵為自己想起了他欣喜不已,卻又不由地驚問,“你怎地將我帶進了寺廟。這可……”
“無妨,聽到鍾聲,你不是也好好的麼?更況且,出家之人,遇到有困難者,自然要伸手援助。無人會非議什麼。”
“是你,救了我?幾次三番,每次有難,都是你救的我。”
“出家之人,慈悲為懷。”和尚低低地說。
“這夏季可真美好啊。”有風拂過,吹起她淩亂地青絲。
“活著,你會發現更多的美好。答應我,下次不要再輕生。”和尚隻當是她自己想不開,“碧波池那麼深那麼廣,若不是因有洪水衝破堤口,將你從池中帶到宮外山中的溝渠,你被一根樹枝掛住。漫天洪水,我便是再也找不到你了。”縱然幾次三番提醒自己是“出家之人”,要遠離紅塵俗事,然而卻忍不住為出塵擔心,為她憂慮。
“我答應你。”出塵望向和尚。他的目光灼灼,她不能再令他擔心。
“方才醒來,還是回去歇息著吧。我去給你拿齋菜來。”
出塵對他輕輕一笑,聽話地返身回屋。
仿似餓了許久似的,出塵吃完了行癡拿來的齋菜,滿口清香。
“你是這個寺裏的?”出塵好奇地問,“我們這是在哪裏?”
“在家。”
“什麼家?我的家怎麼會是寺廟,百花穀才是我家呢。”
“出家之人,四海為家。遇寺便如歸家。這裏便是我家。”
“滿口的‘出家之人’。”出塵不禁的笑了。
“我的確是出家人。”和尚辯解。
“嗯。明了,明了。”許久不曾這樣開懷的笑過了呢。
用過齋菜,也沒有什麼別的事情做,行癡道她方才醒來,身子尚弱,還是多躺些的好。於是便聽話的繼續回床去躺著。
行癡悄悄的觀察著她的神態,她,似乎麵上並無悲傷之色?
“你能否告訴我。”昏睡了那麼久,出塵再也睡不著了,她睜著雙眸凝望著屋頂,忽然開口說道。
“告訴你什麼?”行癡問。
“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你,不記得了?”行癡驚訝。
“我記得百花娘娘叫我到人間來,尋找一個在我心中落淚,喚醒我心神的女子。而後?……”出塵的腦中一片混亂,迷亂的記憶裏,隻記得自己身在漫天的洪水之中。“怎麼會有那麼多的水,將給我淹沒了。我在裏頭沉沉浮浮,難受得要命,後來,一醒,便發現在這裏了。”
莫非她是失憶了?行癡心中暗暗猜測道。
然而又不像,不然她怎會記得自己。莫非?莫非她是有意想要忘記子謙,故意不提這一回事?
既然如此,我也不要提起的好。於是便道,“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知道,我隻是救起了你,然後將你帶到這裏來。”
事實上,他也的確不知道,出塵為何會身在洪水之中。隻是他在打坐的時候,明明心內一片清明安定的,突然之間,卻猛地一痛。
素來心中疼痛,這種感覺,隻會是關於一個人一件事,那就是,出塵她,出事了。
於是閉目凝神,密密地捕捉自己對出塵身在何處的感應,後來,便救了她回來。
彼時,她已經失了氣息,身子泡在洪水之中,皮膚已經變得蒼白而浮腫。
花了好大的力氣,才令她醒轉過來。
“原來是這樣?我這一覺睡得時間太長了。我總覺得好像睡了許多日子似的。”出塵道。
“別想那麼多了,這是因為你才醒來,身子尚虛弱著。”行癡道,“你好好休息吧,我晚些來看你。”說罷便離去。
心中懷著在出塵這種情形有摧測,她是真的不記得那一切了,還是有意的?
不敢在她身邊久呆,怕自己禁不住她那副想理清一切的模樣,將子謙的名字,在她身邊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