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癡的耳旁卻傳來白雲道長的餘音。這話是他用法力傳給他的，隻他一人能聽到。
行癡聽了老道的話，麵色漸漸暗沉了下去，忽然覺得這清晨，竟如傍晚般暮色沉沉，壓得心情也一片陰鬱。
“和尚，你被打擊了？”出塵見行癡發呆，隻當是自己方才說老道比他厲害令他傷心了呢。便親呢地拉過他的手，戲笑道，“他固然厲害，到底還是比不上你的。在我心裏，和尚才是最好的呢。”
行癡見她安慰自己，方才心頭的那片陰霾便頓時煙消雲散。他望著出塵，麵露微笑。
能得她如斯對待，終然是極其短暫的時光，那也足夠了呀。
見和尚釋然，出塵又問道，“和尚，你今日可還有去紫瑞城。”
“今日不必去，你又在打什麼主意？”
出塵想了想，悠悠說道，“我想了想，還是殺了他的好。”
“什麼？”行癡突然之間聽她這般說，還不知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還是殺了子謙的好，殺了他，我腦中便不會再一直想著他，苦苦追尋著與他有關的事了。我便能放下一切，去尋那落淚的女子去了。”
行癡瞠目結舌，萬想不到她會有這樣的念頭。
是了，她忘了從前的事，在人間好不容易所讀的詩書，所學到的禮儀，也都全然忘記了。
她已是十足的百花穀那個山中自在的小妖精了，殺人這種事情，這種念頭，出現在她腦中，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是，可是出塵，若想忘記一個人，殺了他，也是不管用的啊。
殺了他，便能從此將他忘記了嗎？
隻怕反而相思更濃了啊。
到時，追悔莫及。
“他，他可是一國之君啊。”行癡勸阻說道。
“一國之君又如何？”出塵反問，“你若要殺他還不是輕而易舉。”
見和尚並不同意自己的想法，出塵便又道，“和尚，你怕了？”
“我並不是怕。”和尚說道。
為了你，便是叫我赴湯蹈火，叫我上刀山下火海，叫我飛天入地，叫我自己殺了自己——那我也會毫不猶豫。
隻是，出塵，殺人容易，忘記一個人，或許一生都做不到啊。
彼時，我到哪裏再為你找一個子謙，造一個子謙出來？！
彼時，如何麵對你盈盈思念之時的麵容？
行癡並無答應自己的意思，出塵便道，“你若不肯幫我，我便自己去。”
說罷便向寺外走去。
行癡見她步子堅決，已走出一丈遠，便急步衝上去，拉住了她。
出塵的心中，也隻是想想這個念頭罷了，哪裏會真的要去殺了子謙呢。
殺人，是她心中從不會生出的念頭。
她雙手拍打著自己的腦袋，眼中淚水滿盈，麵上是極其痛苦的神情，她握住行癡的手，哭喊道，“我哪裏是真的想殺他。我隻是想擺脫他。我頭好痛，好痛。無時無刻，他都出現在我心中腦中，攪得我不得安寧。我好痛，和尚……”
行癡以自己的衣袖輕輕拭去她的淚水，他心裏何嚐不知道她的痛苦。
自己，也一直有著這樣的痛苦啊。
隻是，比起出塵，幾百年來，自己早已習慣了便是。
習慣了，那麼，每一日若沒有思念，反而會不適應呢。
出塵，日子久了，你便能坦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