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的麵龐,如星的眼睛,劍似的眉,還有叫人如沐春風的溫柔微笑,可是,她卻又片刻想不起這個人是誰。
“伊浵,你感覺怎麼樣?”
他擔憂地聲音,終於讓她熟悉過來,他是無垠。
是了,無垠。她不禁想起那天晚上無垠的關心。
但是,卻又說不通,無垠怎麼可能有那樣名貴的發簪?再說,無垠對她的情愫,她早就看得出來,他怎麼可能用如此惡毒的法子毀了她的孩子?
“阿斯蘭呢?”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並沒有自己預想的低啞難辨,身體也再無任何疼痛,腰腹更無任何不適感。
雪狼族的靈藥,阿斯蘭之血,就是這樣神奇,讓她死而複生多次,仍完好無損。
“陛下,他……正在忙。”
無垠借著給她端水,躲開她絕望憂鬱的眼睛。曾經那雙花瓣大的鳳眸裏盛放了多少美好,如今卻再也尋不到了。
“他很快就會過來探望你的,來,先喝點水。”他端著水來到床邊,又恢複笑容。
伊浵卻笑不出來。探望?那不是丈夫對妻子的關愛,是一個熟人對另一個熟人可有可無的關心。孩子沒有了,她不希望阿斯蘭每日陪伴,但至少,也該給她一個解釋,為什麼他卻允許另一個男人靠近她的床側?
她憂鬱的眼神,逐漸被怒火替代。“阿斯蘭到底在忙什麼?”
“……政務。”
“你騙我!”無垠的心虛,她看得一清二楚,此時她應該裝糊塗,可她再也裝不下去。“為什麼你也騙我?這個皇宮內,有人可以明目張膽的害人,殺人,為什麼他做的事不能讓我知道?”
從床上起身,眼前猛然一陣黑暗,暈頭轉向,天地似要顛倒過來,她踉蹌著,又跌坐回床上。
無垠忙扶住她,“伊浵,你不要激動,你失血過多,需要靜養。”
被他伺候,終歸不妥。“蘇嬤嬤,蘭玉,蘭棠她們呢?”
“她們還被關在牢中查問。”
“關在牢中?”伊浵哭笑不得,“她們怎麼可能是凶手?”
無垠背轉過去,默然把手中的那杯水放在桌上,杯子碰在桌麵上,他眼神一眨,轉而變了神情。“這是皇後的意思。”
“皇後?”伊浵不明白,“這皇宮裏隻有皇上,太後,哪來的皇後?”那個男人在大婚當晚承諾,她才是正妻,他怎麼可能讓別人做皇後?
“是麗妃,古麗婭。”
古麗婭郡主,伊浵痛苦地笑著闔上眼睛,才明白何為大悲無淚。她自認為將他捧在手心上的男人,終究還是再次在她心口上刺了一把刀。
既然阿斯蘭一心冊立古麗婭為皇後,為什麼還要讓她以鳳露公主的身份做皇貴妃?這座象征著他無上摯愛的瑤華宮,到底又算什麼?
她想不通,腦子裏亂哄哄的,仿佛置身無邊地獄,嗡嗡作響。
良久,她才尋到一個問題,“古麗婭何時被封為皇後的?”
無垠道,“兩天前冊封為皇後,昨天祭天大典,今日著手於整頓後宮,所以……”
伊浵依靠在床柱上冷笑,“所以,阿斯蘭的新皇後要借用我中毒一事,拿伺候我的無辜宮人,樹立她的皇後威儀?!”
無垠沒有再開口。
“阿斯蘭可說了什麼?”
“陛下未發一言,這是後宮裏的事,既然有了皇後掌管,陛下不便再多問。”
“我明白了。”
原來,她穆伊浵沒什麼了不起,在五鳳王朝她是鳳倫疼愛的妻子,在這裏,她隻是一個美麗的寵物,玩膩了,就該關回漂亮的籠子裏。
來雪狼族的路上,她早就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所不同的是,她知道了帝位上坐著的,是她深愛的男人。
“無垠,你可知道我爹如今怎麼樣了?”
“就我所知,陛下在皇宮外給他購置了一處宅院,讓他暫居,黎格王常去探望他。”
想起穆項忠臨別時對她說過的話,她又紅了眼眶。
“我爹,他陪我在這裏,尋我的真愛。我要活得好好的,不能讓他失望。他消息最靈通了,若是被他知道我受了欺負,隻會讓他憂心。”
“伊浵,不要逼迫自己去做任何事,孩子還會有的,陛下對你的心……不曾變過。”
這種安慰的話,她已經無心再聽。反倒是蘇嬤嬤說得對,整個瑤華宮的人,都是效忠她的,而且,她現在也需要人支撐她在雪狼族站穩腳跟,她要複仇,她的孩子,不能就這麼枉死!
“把我的貴妃朝服拿來,衣櫃裏,左邊數,第一套。”
“伊浵,你不能去,她是狼人!”
伊浵冷盯著他腰間禦前護將才有資格佩戴的純銀長劍,“狼人?哼哼,現在……在我眼中,現在是不堪一擊的蠢物!”
後宮,有專門關押犯錯宮人的牢房、刑房、還有數不清的逼供用的刑具。
古老的深宮小巷,僅容兩輛囚車並行,牆根裏因為常年不見陽光,青苔斑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