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個清晨(1 / 2)

渡嶺的冬天非常寒冷,天潭山中更是厚雪堅冰、寒風淩厲,到了夜裏即便屋裏燒著火盆,將床鋪鋪得厚厚的,那種透骨的寒氣還是無孔不入。

常年居住在天潭山寨子裏的人都知道山裏的冬天極不好過,所以睡的都是火炕、用獸皮鋪床,這樣方能禦寒。

但唐語四人所暫住的小院卻極為簡陋,原本建來就是收留外客,並不會長久留人居住,何況床下還有秘密建造的暗道,更是不能造成火炕的了。

這一夜對唐語他們來說很是難過,不僅是冷,更加是亂。

鍾梓磬和安豐進山可不是來度假賞雪的,兩人各自在床上躺了不到一個時辰就悄悄溜出了屋子,分頭查探地形和外寨的守備狀況。

唐語不認為他們能在三更半夜查到什麼,山裏天冷,外寨的守衛本就不嚴實,冬季更是少有人站崗值哨。但後半夜裏孫傑竟然帶著人來查房,那定是鍾梓磬或者安豐摸到什麼隱蔽的地方,驚動了人才會攪和了孫傑好夢。這也間接導致唐語跟霍禮的談話不得不草草了結,還被逼到了楚棠的屋子裏。

雖然唐語絕不會承認,不過憑白有人替她暖被窩,又對她規規矩矩的,在這冰天雪地裏實在是件不錯的事情。

楚棠閉著眼靜靜聽著唐語輕微平緩的呼吸幾乎一夜未睡,一方麵他向來睡得淺,另一方麵心裏事情太多,止不住地胡思亂想。

他從天潭山裏的山賊想到唐家和唐語的反應,又從唐語想到鍾梓磬,再從鍾梓磬想到縉國朝廷,最後繞了個圈子想到了冀國的事情。原本渡嶺唐家在縉、冀兩國之間就是一個極為微妙的存在,是一顆長久以來遊走在楚河漢界邊上的棋子,現下兩國各自內部有亂、相互之間又是表麵平靜內裏僵持,唐家的覆滅幾乎就是下一刻的事情,可偏偏又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唐語究竟能為唐家爭取多少利益?能保全唐家多少?

楚棠睜開眼,側頭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她還睡得很沉,安寧又柔和,可她一睜開眼就要麵對一盤亂局,就必須堅強而果決,甚至心狠手辣,他不由得想讓她一直安睡多好,讓他一直守著她安睡多好。

這一刻,楚棠很想知道她和鬱乘風的故事,想知道她說他欺騙於她是個什麼緣由,她又是如何原諒了他,繼續愛著他,想知道唐語會不會原諒他的隱瞞,會不會愛上他?

***

唐語醒來的時候,楚棠已經起身,她本是個貪睡的人,後半夜睡得很香全賴楚棠,早上醒來也是因為楚棠,他起床不久她便覺得冷了,冷醒之後就再難安眠了,這便隻得起來。

恰好,楚棠向岩子討來一壺熱水給唐語洗漱。

唐語接過楚棠遞來的熱騰騰的毛巾敷在臉上,感覺十分舒服。

楚棠站在一邊瞧著她,無意地勾起一抹微笑。想起來他隻見過她上過一次妝,還被她自己哭花了,本該是紅粉佳人,那時候卻是憔悴不堪、柔弱不堪。她平日不施粉黛,卻又總有堅韌傲慢作妝,叫人不敢親近、非得仰視。恍惚之間,他有些迷惑了,他究竟是喜歡她淡抹紅妝時的秀麗深情,還是更中意她素麵朝天時的孤傲冷厲?

唐語感覺到身側的目光,揭下麵上的毛巾,轉頭看向楚棠,他正一副有所思的神情盯著她看。

“看什麼看?心裏頭盤算什麼壞念頭了?說出來讓我參謀參謀啊。”

楚棠微微一笑:“我在想等會兒二小姐走出這間屋子,鍾將軍瞧見了會是個什麼表情。二小姐,這可不算是什麼壞念頭吧?”

鍾梓磬會是個什麼反應一點都不難猜,大約就是又驚又嚇,將唐語看做是個放浪的女子了。可唐語自己並不大在乎,除卻他那張和鬱乘風一樣的臉、他們的兄弟關係、聖上給他的旨意,唐語對他這個人當真是一點都不在意。鍾梓磬除了是聖上派來的人,更是老夫人為唐語準備的佳婿候選,可她心中所愛的人已經不在,即便是同樣的一張臉,她也不能將就,索性讓鍾梓磬誤會了,順道把可能有的婚事給避開,這樣豈不是更好?

唐語哼了一聲:“他是什麼表情又關你什麼事情了?昨夜我說的話你睡了一覺就忘了?”

“楚棠不敢忘,不過二小姐說的實在太過含糊,我不明白。”

唐語撂下手中快冷掉的毛巾,說道:“你且問問看,我能答便答你。”

“二小姐所言,此行危險,是指鍾梓磬還是山裏的賊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