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破曉,竹一院裏有了些微響動。
程言瑾倏地驚醒,渾渾噩噩的赤著腳踩在地上,瞪著銅鏡中映出的臉兒,整個人有些茫然……
吱嘎,門開了。
兩個婢女輕手輕腳的走了來,一個端著水盆,一個拎著熱水,怔了一下後,都快步走進房中。
著藍衣的是晴蘭,著綠衣的是綠荷,兩人都是打小就服侍程言瑾的貼身婢女。
“姑娘醒了!”綠荷笑著往裏走。
“呀,怎赤著腳。”晴蘭放下水盆,快步取了鞋襪。
看著程言瑾臉上的淚痕,晴蘭手一頓,怎哭了?唉,都要下定了,姑爺還那般行事,也難怪姑娘會傷心。
“綠荷非說這身淺色的衣裙姑娘穿了像仙女,姑娘看看可喜歡?”晴蘭溫言軟語的說著。
程言瑾眼皮輕顫,看看鏡子裏那稚嫩的臉兒,再看看圍著她轉的晴蘭與綠荷,喃喃道:“不對,不對……”
“對的,對的,姑娘比仙女還好看!”綠荷也笑著附和。
這裏不是景家的聽鸝軒,而是將軍府的竹一院。怎麼回事?她怎麼會在這裏?她不是死在了刑台,難道……
程言瑾抬起那變小的手兒,放在嘴邊咬了一下,會痛!會動,聽得清,看得見,她……沒死!那將軍府呢?
“晴蘭,將軍府現在什麼情況了?”
“唉喲姑娘,時辰還早著呢,誤不了。”晴蘭抿著嘴兒笑。
“姑娘不用急,下定是要講時辰的,景家人過府怎麼也得過了巳正,再到咱們竹一院就更晚些。”綠荷也跟著笑。
下定?程言瑾心微顫。
六月二十六,景家過府下定,那年她十三歲。
鏡子裏的那張臉兒,是十三歲的她?
那個時候的竹一院……
抬頭看向院子裏的陳設,側耳聽著婢仆們的說笑議論聲,程言瑾恍如夢境,這是她十三歲那年下定的一幕。
沒錯,這裏是將軍府竹一院,她沒死,她活著,活回了十三歲!
蒼天有眼,選在了這一天讓她回來!程言瑾雙手緊握成拳!
五年,整整五年的恩愛啊,原來都是一把誅心的刀。借著她的手,用將軍府滿門的鮮血,鋪就了他一生的榮華。
程言瑾的心痛不可抑,身子輕輕的顫抖著。
不能下定,不能再重新走一遍。
“我們去凝暉院!”梳洗完後,程言瑾起身往處走。
凝暉院是將軍府文老太君的居處。
這個時候去?晴蘭話還沒到嘴邊,程言瑾已經提步出去了。
凝暉院裏,文老太君正要用早飯,外麵起了響動,程言瑾打簾走入。
“祖母!”程言瑾屈膝福禮。
“怎麼現在過來了?”老太君微怔,仍慈眉善目的笑問,“可是緊張了?你隻要妝扮好,乖巧的坐在那裏等著就好,不用緊張。”
程言瑾壓著眼底的淚垂了眸子,“孫女兒想祖母這裏的醉藕了。”
疼她入骨的祖母,縱是她做了那麼多的錯事,仍是沒有舍了她,生生把整個將軍府都賠了進去。看著眼前鮮活的文老太君,她心裏是滿滿的愧疚。
這一次,她一定要護住她們,護住將軍府。
老太君也不戳穿她,笑著吩咐屋裏服侍的添碗筷。
“祖母,勳貴人家都會迎妾嗎?”程言瑾一邊攪著碗裏的粥,一邊信口問著。
“現在就想著為他添人了?”老太君看了一眼程言瑾,“勳貴人家,納妾抬通房也尋常,都懂規矩,再是心頭痣也會顧著嫡妻的臉麵,不用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