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趙玫玫一直沒有回來。但趙弈侖還是要離開的,他這次來是為了跟我做短暫的道別,接下來將近大半個月我們是見不了麵的,他的病情好像惡化了。他把這些話說給我的時候還不忘半開著玩笑,大概是想以一種輕鬆的方式告別吧。
據說能患上這種病的人隻有極少數,在認識他之前,我從來沒有聽過這種病,自然也無法感受到隱沒在黑暗裏的痛苦。
他說:“我答應你,等治療周一過我就來找你。”
好像,我的母親也說過這樣的話,我最害怕別人說類似於“我答應你”,“我們約定”這種話,這種恐懼被遺忘的想法促使著我在他轉身的那一刻快速地抓住了他的手,“你別騙我!”
別再讓我等待了,那是我最擅長同時也是最厭惡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我多麼想拒絕一次等待,但內心有一個聲音在咆哮著,你不敢。
對,我不敢。
我們做著與年紀絲毫不相符的拉鉤立誓,等下次相遇的時候,誰沒有站在原地就是笨蛋。因為他,或者她不知道對方是這個世界上最值得等待的人。
他湊到我的耳邊,悄聲說:“再多依賴我一點吧,因為我正在依賴著你。”
“好”我會心地笑了。
我們,對於彼此而言,是這個世界上最值得等待的人。
我目送著他,消失在雪和夜的盡頭。
接下來的一周很快就過去了,不知不覺已經有很多返校的學生了。在學校西門的校車站牌處我遇到了舍友王媛。她拎著笨重的行李箱費力地移動著,旁邊中年模樣的女人正操著一口方言訓斥著她,她則不耐煩地掃視著學校,正好看到了我。
她衝我打著招呼,很興奮的樣子,“蘇可蘇可,你怎麼怎麼早就來學校了?”
“在家閑著沒事兒幹。”
“是吧,哈哈,我也這麼覺得。”她刻意加快腳步走了過來,和她媽媽拉開了一大截距離。
我們漫無目的地瞎聊著,她似乎沒有要跟我介紹她媽媽的意願,是阿姨自己走過來問,“這是你同學噢?”
“嗯,媽你別再嘮叨了,我真的很煩!”
“說說你還不行了哦,你看你裝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物件,拿起來費死個勁兒......”
“你說你期末那個學分是怎麼鬧的來著,我咋看不懂來?”
“姑娘家出門不長記性,這麼冷的天就套條毛褲,作死啊你!”
“.........”
一路上都是她媽媽的斥罵聲,我們走在滿是落葉的小路上,她也忍不住抱怨起來,“我媽每次都這麼麻煩,都說了讓她出來了就別那麼大嗓門,就是不聽,真是!”她偏過頭去命令式的說道:“媽你能小點聲音嗎,好歹公共場合也有別人啊!”她沒有用方言,用的普通話。
“你咋地說話尼?”
“........”又是無休止的爭吵。
我卻忍不住笑了,王媛不明所以地問:“你笑啥啊?”
“能和媽媽吵架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啊。”
“真無語,蘇可你認真的嗎?”
“真的啊,我這麼誠實善良的人什麼時候騙過你。”
“.........”我感覺,王媛臉上的表情就像趙弈侖衝我開玩笑的時候我的表情一樣。看來,我是被他傳染了啊。
我們一起回到宿舍,我收拾著要搬走的東西,王媛則在鋪床,她媽媽坐在那兒對著我們豬窩一樣的宿舍吐槽。
“你們小姑家家滴,怎麼也不知道收拾一下啊,多髒啊,這是人住的地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