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樣痛苦地支撐,老天仍舊沒有可憐他,他仍舊沒有等到孩子出生,讓他帶著遺憾離開。
“宋易”我抱著他,歇斯底裏地喊出他的名字。
門口的婆婆和林墨聞聲跑了進來。
宋易從小就是婆婆的驕傲,她的倚靠,如今,宋易撒手人寰,她無法接受,當場暈了過去。
林墨叫護士把婆婆扶進病房,他上前來提醒我,“宋易他,已經走了”
我抬眸去看著林墨,祈求他,“請你幫我把他帶回家。”
林墨開著車送我們回家的時候,婆婆還在醫院裏。
羅菲聽聞消息,丟下孩子硬是要親自送宋易回家,我知道她對宋易的感情,不好意思拒絕她,便讓她跟著。
一路上,我抱著宋易漸漸冰冷的身子默默流淚,羅菲和我一樣,哭得肆虐。
不過大概,她心中還有對宋易的愧疚。
回到家裏,我剛讓林墨將宋易抱回我們的臥室,樓下就來了兩個人說是殯儀館的來處理宋易的後事。
我差點忘了,宋易說過,他的身後事,他已經完全安排妥當,一切都無需我親力親為。
他們詢問了宋易在哪個房間之後徑直走上去,我癡呆呆地看著他們替宋易換衣服。
我心頭一刺,突然瘋了一樣推開他們,“你們別動他,我自己來,我替他換。”
他們就那樣愣在那裏看著我吃力地將宋易背去臥室,他們倒是想上前幫忙,可我不讓,他們也就不敢再靠近。
我為宋易褪去衣服,目光突然落在他脖子上的項鏈上,那項鏈上分明掛著被他在別墅扔掉的我們的結婚戒指。
我顫抖的手撫摸著戒指,聽身後羅菲哽咽的聲音說,“他自己扔的,卻在你走後冒著雨找了整整一個晚上,我讓他不要找,他說,他要找到,就當是你陪在他身邊,那他也無懼死亡了。”
聽到這話,我抱著宋易冷透的身子哭得更加肆虐。
雖然我知道宋易不想看見我哭。
但是,宋易,最後一次,再讓我為你哭最後一次。
那晚,我最後一次抱緊了他,我將我們的結婚戒指戴在手上和他十指緊扣,我靠在他冰冷的胸膛上,他的心跳沒了,呼吸沒了,就連體溫也沒了。
他徹底離開了,到了現在,我才真的接受這個事實。
一夜無眠,我帶著孩子,和宋易度過了我們人生中的最後一個夜晚,我一遍一遍地摸著肚子,告訴他,“孩子,不要傷心,你爸爸永遠和我們在一起。”
可明明,我自己卻心痛到死一樣的沉寂。
次日,林墨把婆婆接回來,她臉色白得嚇人,見到床上的宋易,她撲上去就放聲大哭。
我咬著唇,輕輕摟著她飄忽的肩膀,“媽,別哭,宋易在看著我們呢,我們一哭,他就更加傷心難過了。”
果然,婆婆就不哭了,可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一樣坐在那裏盯著宋易冰冷的身體發呆。
葬禮是在他走後的第三天舉行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安排好的,包括墓地也都按照他自己的意願。
那天,很多陌生人都來參加他的葬禮。
有慈善基金的人,有孤兒院的人,有權威醫院的人,還有三兩個生意人。
他們都一致告訴我,宋易以我的名義建了一所慈善機構,以婆婆的名義建了一所孤兒院。
然後羅建軍告訴我,宋易在將來的二十年裏,每年都會自動劃款一百萬到他們醫院做融資。
這些還不夠,宋易居然用我和婆婆的名義投資了林墨的律所,開了酒店和餐廳。
我沒想到他居然如此麵麵俱到,他生前賣掉公司和別墅,都在籌劃著我和孩子以及婆婆的將來。
這麼善良的宋易,事事都為別人計劃考慮周全,可老天爺居然這麼早就奪走他的生命!
都說好人命長,都是騙人的!
葬禮快結束的時候,餘生來了,他說,“節哀順變。”
節哀順變這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那麼的難。
我冷冷看他一眼,“多謝,但是,請你盡快離開,我不想宋易死了你還來擋他輪回的路。”
然後我走了,留下一臉茫然的餘生,我想,這輩子我都無法原諒他了。
葬禮結束後,我們所有人都沉浸在失去宋易的悲痛中。
我每晚躺在曾經與宋易相擁而眠的床上,蜷縮成一團緊緊地抱住自己,一閉上眼睛隨處可見他的影子,他的音容笑貌,可一睜開眼,卻見不到他的人。
這樣悲傷的氣氛持續到正月的最後一天,婆婆已經病倒了,我答應過宋易要好好照顧她,所以,我便收拾起所有的悲傷和難過照顧婆婆。
林墨仍舊每天來家裏,我有時候和他說幾句話,有時候不理會他,可他似乎不知疲倦,每天重複著做同樣的事情,照顧我還有我婆婆。
二月中旬,我的預產期已經差不多快到了,婆婆經過半個月的修養,雖然沒有從失去宋易的陰霾中走出來,但明顯因為我即將出生的孩子而緩和不少。
我臨產的前一天,林墨替我收拾東西準備送我去醫院,我握著脖子上宋易曾戴著的那枚我們的結婚戒指,對林墨說,“我們去一趟社區服務中心吧。”
林墨拖著箱子的手猛然頓住,他失落地看著我,卻明知故問,“為什麼?”
我走向他,從他手中接過箱子,“你自己心裏清楚。”
他突然握住我的肩膀,迫切地說,“阿芷,我們忘掉過去好嗎?我知道是我對不起宋易,但是從今以後我會對你好,對他的孩子和母親好,我們”
“你配嗎?”我抬眸,滿目倔強地盯著他,冷冷的打斷他的話。
他失神地垂下手,“阿芷,你恨我?”
我絲毫不避諱自己對他的恨意,“是,我恨你,林墨,我一輩子都無法原諒你,你說你會對宋易的孩子和母親好,那我告訴你,你不配。”
他神情落寞,“阿芷,你就不能原諒我這一次?”
“那你可以讓宋易活過來嗎?”我仰頭看著林墨,又想起宋易那段痛苦煎熬的日子,不禁聲音又變得生硬,“你可以讓他活過來親眼看看自己的孩子嗎?你不能,既然如此,那你有什麼資格要我原諒你?”
他睨著我,不說話。
我默了片刻,哽咽著問他,“你的心不會痛嗎?看著他那麼痛苦,那麼絕望卻還不忘成全我們,讓我和你在一起,你難道就不可憐可憐他對他手下留情?”
林墨眼中極其難過,他幾乎是低吼出聲,“我已經後悔了,如果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讓他活得更久一點,可是阿芷,我真的隻是想讓他快點離開不至於拖累你。”
我心痛到窒息,歸根究底,一切還是因為我。
那天,林墨和我去辦了離婚手續,他握著離婚證的手不停地顫抖。
我看著他落寞的臉,向他伸出手,“戒指還給我吧。”
他遲疑著把戒指取下來放入我掌中,苦澀地笑著,“我曾經離你這麼近,可是卻永遠地失去了你。”
我明白林墨此刻的痛苦,因為我對宋易也是這樣,好不容易彼此相愛,卻要共同麵對死亡,以至於現在我永遠地失去了他。
可,林墨的痛,都不及宋易的萬分之一。
我苦笑,說,“這是上天對你的懲罰。”
林墨張了張嘴,卻在我離開的時候也沒能再說出一句話。
從此刻開始,我就徹底屬於宋易一個人,再沒有什麼能將我們分開。
孩子在第二天出生,是個白白胖胖的男孩,那眉眼,真是像極了宋易。
我不知道他將來會不會和宋易一樣永遠離我而去,但我隻想好好愛他,將對宋易所有的愛都傾注在他的身上。
月子裏那一個月,婆婆雖然還沉浸在悲傷中,但她臉上因為剛出生的孩子已經有了不少的笑容。
出月後,時間到了三月。
我抱著孩子去墓地看了宋易,路邊粉紅粉紅的桃花已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