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隻是個八歲的孩子, 知道自己變得身染寒疾,以後再也不可練武的時候,禦流曄大受打擊,自暴自棄,鬱鬱寡歡。
禦重華看在眼裏,心下卻擔心這孩子真的廢了,便去東宮開導他:“曄兒,此路不通還有彼路,並非隻有練武你才能有所成。你可以把其他都學到最好, 同樣不比任何人差。”
“人生總會跌跌撞撞,不管你跌倒多少回,隻要能站起來就不算輸。站起來之後好好想想自己為何會跌倒, 下次不要在同樣的地方跌倒便是。”
“你是男孩子,是父皇的嫡長子, 也是你母後以後的依靠,你若不振作, 難道讓她一直為你憂心嗎?”
不可否認,在禦流曄最艱難的時候,是父親時常的開導和鼓勵,給了他莫大的勇氣和信心,讓他能從陰霾中走出來, 讓他們父子也越來越親近。
禦流曄很快又再跟著太傅閔仲求學,愈加沉穩耐心。
聽說閔老太傅府上新添了個小孫女時,他想到母後喜歡孩子, 還特意去看了看,親自抱了抱,囑托閔夫人常抱著孩子去鳳儀宮走走。
左詩雅一直不知道自己難再生育之事,一直有些惋惜不能再添個一男半女,隻有兩個孩子太過冷清,因而也十分喜歡閔家這個小女孩兒,還特意在滿月宴上賜名為“曉”。
禦重華眼看禦流曄振作起來,十分欣慰,等到他十一歲便開始讓他參與朝政,最初隻是稍微聽聽他的意見,慢慢地便讓他參與軍國大事。
禦流曄十三歲時,聯合六部果斷處理了貊族鳴凰組織,致使龍家滅門,愈加顯露出鐵腕手段。
隻不過,因為這事,左詩雅痛斥他太過心狠手辣。
看著麵容冷肅的兒子,左詩雅仿佛看見了當年弑父殺兄的禦重華,生怕他也走上他父親的老路。
平生第一次,左詩雅對著自己的兒子大發雷霆。
禦重華知她心結,從中斡旋調和。
禦流曄也很少再參與朝政,常常出外遊曆,踐行“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一言真諦。母子關係緩和了不少。
許是一生經曆了太多的事,左詩雅到底不能徹底釋懷,最終一病不起。
禦重華抱著彌留之際的她時,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
左詩雅看著滿麵淚痕的他,心中不忍,吃力地抬起手想替他擦拭淚痕,唇角努力扯起一抹微笑:“別哭……”
禦重華握著她的手,喃喃著:“詩雅……”
左詩雅氣力不足,斷斷續續道:“那年,上巳節廟會……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便很喜歡……你。”
“翎怡說,你這樣的人……十分無趣……,要是對上……一定要繞著……走,可是我從不這樣覺得。對上……秦毅那樣的人,才是真的該繞道走。”
說著她便輕笑起來,禦重華也被她這略有些俏皮的話語逗笑了。
左詩雅癡癡地看著他的笑容,有些惋惜道:“你知道嗎……我最喜歡的……,就是你……笑起來的樣子,你一笑,我便知曉,何為真正的‘公子世無雙’,可你……總也不笑,常常板著臉。”
禦重華努力扯出了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你若喜歡,我便每天對著你笑,你看如何?”
左詩雅微笑:“那樣……自然很好……可惜……我……”
禦重華抱緊了她,心裏恐慌:“你不會有事的,不會有事。流芳已經去找曄兒回來了,他們馬上就回來了,你再堅持一下!”
左詩雅十分吃力道:“陽春……三月……,萬物……複蘇……,如同我……當初……嫁給你……的時節,可惜,我都看不到了……”
仿若遊絲的話語,最終化為虛無。
一生殺伐果決的帝王,淚如泉湧,悲慟大哭:“詩雅……”
飛馬趕回來的禦流芳和禦流曄聽到這一聲哀呼,皆是渾身一震,飛快地衝進寢殿內,
對著尚有餘溫的母親,齊齊跪了下來:“母後!”
《寧書·成祖本紀》記載:興和十七年三月初一,敬安皇後於鳳儀宮未央殿薨逝,終年三十七歲,諡號文貞,帝親自服喪守靈,葬於銘山皇陵。
左詩雅過世後,禦重華一下子蒼老了許多,精神萎靡不振,無心朝政,時常將朝政都交給禦流曄和禦流芳打理。
他並不知,這對姐弟早已私下不和許久,同左詩雅一樣,禦流芳也總覺得禦流曄行事太過狠厲,而禦流曄卻覺禦流芳婦人之仁,兩人議事常常是不歡而散,彼此漸行漸遠。
因怕禦重華憂心,兩人從不敢讓他知道,在他麵前仍然是手足情深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