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的嘴N次地張開,可我聽不到她的聲音,但我知道她想要對我說的話,和話裏的意思。
秀兒知道我再也不可能離開豐城了,但她一直試圖在我人生的濁水溝裏,找到一絲縷的希望,讓我能沒有起伏地離開豐城。
豐城相對於寧城,對我而言是苦難交易所,買的賣的都是酸楚的苦痛。
她想,也許我到了寧城,走一些陌生的路,看一些陌生花兒和樹,麵對陌生的高樓大廈,再認識一些陌生的人。也許在N次陌生的輪回中,我真的就可以忘記曾經。
時間是讓人忘記一切的藥,地點是使人忘記一切的白開水,就著白開水喝一杯藥,才會有良好的效果吧。
但秀兒找不到她想要的希望,不能讓我離開豐城,忘記豐城,是她平坦的人生路上不時突兀在兩邊的一塊塊的怪石頭,深陷在中間的一個個亂水坑。
她知道豐城不僅僅是有我的曾經,現在還有我必須學會麵前的未來。
她想她可能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讓我離開豐城了。
對我而言,南極和北極再遙遠,但還是同在一片藍天下。
都說浮萍是無根的,我是浮萍我現在也有根了,我的根就紮在給我了全部的傷痛的豐城,不可遠離,不可逃亡,隻有無望地祈禱,為一個不能見過一麵的影子。
有些苦難你可以在很遠的地方躲開,你可以在麵對麵的時侯選擇繞著走,也可以選擇轉過身去永遠的離開。
但有些苦難你隻能悄無聲息地徘徊在它的身影裏,彼此沉默,又或者彼此關注。
秀兒的車就在我們彼此無言的對視中,轟然開動,瞬息走遠了去。
一團白色的煙霧,還在街麵上回旋,而車早己跑出秀兒和我的視線之外,沒有了期盼的影蹤。
晚上九點多鍾我到了豐城。
小鎮開往外麵的車每天隻有一班,總是在那個時侯開車,總是在那個時侯到達,無論你是一種什麼的心情,都不會改變。
我想也許有一天會改變的,但我知道那一天一定不是為我一個人而改變的。
還是以大於38度的角度仰視城市這一片不一樣的夜空,月亮依舊冷漠而孤寂,星星依舊冰涼而模糊,我也還是離快樂很遙遠著。
就像你的腳下有一條不寬不窄的溝,你不能伸出你的手,因為你知道夠不著,你不敢雙腳起跳,因為你知道你不可能跳到對岸。
在車站附近的小巷子裏,我以每晚15元的單價,租住了一家招牌鮮明,空間窄小的招待所裏的一個隻有我一個投宿的四人間,因為它的價格是我全部的心願。
在一陣蚊子的興奮的放縱笑叫聲中,我躺倒在床上,擺了一個僵死了的造型。我挪動不了我身體,因為疲憊太重,勞累太沉,因為我自己不是自己的。
它們都緊密地堆在我的心靈,像液體一樣漫過了心情所有的角落,填平了所有平靜的空間。
所有的畫麵在我的麻木中靜止,但我還能感覺到蚊子笑叫聲的興奮,我想如果有人給這樣聲音譜上曲子,或許同樣可以是動人心魄的搖滾樂的吧。
我對著自己說話喊自己的名字,山扣兒啊,山扣兒,明天一定要找到工作,明天一定要找到工作。時間喊過幾聲滴答後,你的弟就要高考了,上大學要好多錢哩。
我的聲音很小,我怕蚊子聽見了,也會笑話我,也會看不起我。
因為我說的工作其實不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