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說什麼啊?”陸安琪揚起一張哭的極為狼狽的小臉,聲音微微的發顫。
陸曼芸緩緩的蹲下身,用雪白的手帕擦了擦她臉上的淚。“安琪,你和媽說一句實話,你有沒有謀害展顏?”
“媽,你說什麼啊?”陸安琪震驚的瞪大了雙眼,空洞的眼眸一片茫然無措,要有多無辜就有多無辜,而隱在身後的雙手卻緊握成拳。
“媽,難道連你也不相信我嗎?維揚他不相信我,我不怪他。可你怎麼能不相信我呢?你是我媽媽,我是你的女兒啊。”陸安琪痛苦的哀嚎著,半真半假,戲份演的十足。
陸曼芸無奈的重歎,她真的不知道還應不應該相信她了。陸安琪她的確可憐,自幼被拋棄,好好的談一場戀愛,又因為她的緣故,遭到了羅美惠的反對,後來被姓林的禽獸騙到國外,被糟蹋了不說,連孩子也沒有,並且導致了終身不育。陸曼芸想到這些,就會覺得心痛,因為,安琪的悲劇,她是有一定責任的。
可是,陸安琪,她也差點兒害死了她的親生女兒。她和季維揚一樣,並不相信陸安琪的清白。
“安琪,我不敢相信你,因為,你不是隻有我一個媽,我也不是隻有你一個女兒。”
“什麼?”安琪越發的不解。
陸曼芸的手掌輕落在她肩頭,她並未打算解釋。隻是輕輕的歎息。“你媽的案子已經判下來了,死緩。”
陸安琪不敢吭聲,唇卻緊緊的抿在一起。身體都在微微的發顫著。死緩,居然判死緩,她就算不懂法,也知道這種案子不該判的這麼重。就為了一個魏展顏,季維揚,他可夠狠的。他明明知道那是她媽,是她親媽!
“媽,你說這些做什麼啊,我不想聽。媽,我姓陸,我這輩子隻認您這麼一位母親。”安琪撲入陸曼芸懷中,又放聲痛哭起來。
陸曼芸雖然沒有推開她,但母女兩人的關係卻早已經生分了。很多東西,一但出現裂痕,就很難縫合。“好了,上去睡吧,別哭了,人總要接受現實。當初是我將你從孤兒院中領出來,我就會對你的人生負責。如果你的眼睛一輩子看不見,我會照顧你的。”
陸安琪也是哭累了,乖乖的任由著陸曼芸攙扶到床上。她閉著眼睛,微弱的呼吸。當然,此刻對於她來說睜著眼睛和閉著眼睛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她雖然看不見,但耳朵卻格外的靈敏,她聽到陸曼芸在屋內走來走去,拉上了窗簾,收拾了櫃子,倒了杯水,然後,推門走出去。
夜晚的病房和走廊都出奇的安靜,以至於陸曼芸在廊道中打電話,安琪竟然一字不落的聽入耳中。
“維揚,展顏今天的狀況怎麼樣?”
“她很好,已經睡下了。”電話那一端,季維揚的聲音很輕很溫柔,此時,展顏就睡在他身邊,枕在他臂腕中,他一麵講電話,一麵目光溫柔的鎖在懷中的小女人身上。
“嗯,你好好照顧展顏,我這個當媽的一直也沒盡到過母親的責任,展顏就隻能拜托你了。”陸曼芸一陣的長籲短歎。
“您放心,我會的。伯母,還有事嗎?如果沒有,我要掛斷了,顏顏還在休息。”季維揚又放低了聲音。
“好,好,我下次再打給你。”陸曼芸連聲應著,慌忙的掛斷了電話。
陸曼芸重新回到病房,陸安琪側身背對著她,安安靜靜的睡著。可是,隱在被褥下的手掌早已緊握成拳,甚至指甲都深陷入掌心間。嗬,可真夠戲劇的,魏展顏居然是陸曼芸的親生女兒,她女兒不是死了嗎?怎麼就沒有死呢,死了倒還幹淨。
她憤憤的想著,竟然也渾渾噩噩的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時,是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的。此時,天已經大亮,她看不見,卻感覺得到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
陸曼芸接聽著電話,靜靜的聽著,一句話也不說,一直到電話中傳出嘟嘟的忙音,她握著電話的手才緩緩的滑落下去。她的神色有些奇怪,倒也說不出悲喜,反而是一種惆悵。
“媽,我渴了,能不能給我杯水?”陸安琪從床榻上坐起來。
“嗯。”陸曼芸應了聲,端起水壺倒了杯溫水遞給她。
安琪喝著水,隻聽陸曼芸語氣平緩的說道,“安琪,明天你就可以準備手術了,有人捐了眼角膜給你。”
“真的?”陸安琪喜出望外,空洞的雙眼掙得大大的,掩藏不住喜悅之色。倒是應了那句峰回路轉,她幾乎都要絕望了,睡了一宿覺,就有人捐獻眼角膜給她了。
陸安琪摸索著走下床,順著聲音的方向走過去,歡喜的抱住了陸曼芸,“媽,我好開心啊,你呢?是不是也在為我高興。等我複明了,我就可以再次登上舞台了,媽,到時候我們還像以前一樣,我演出,您陪著我,我每次都將最好的貴賓座位留給你,你說好不好?”
陸曼芸並沒有應聲,反而開口詢問道,“難道你不好奇是誰捐了眼角膜給你嗎?”
陸安琪聲音一頓,默了半響後,又重新恢複了笑靨,“誰捐獻的很重要嗎?給家屬一筆錢當做謝意不就行了。”
陸安琪或許是太興奮了,唇邊笑靨越來越大,似乎響起來什麼,她突然抓住陸曼芸的手說道,“媽,快把手機給我,我要給維揚打電話,我要告訴他,我可以動手術了,我就要複明了。”
陸曼芸自然不會將手機給她,反而將她按在了床上,“安琪,你不要在鬧了,維揚有自己的家庭,他早已經不屬於你了,聽媽的話,不要再去打擾他。”
安琪愣在當場,唇邊的笑意逐漸變得譏諷,是啊,她差點兒忘了,魏展顏是陸曼芸的親生女兒,她怎麼可能讓她破壞她親生女兒的幸福呢。
“媽,我知道了,我會聽你的話。”陸安琪咬著牙,吐出幾個字。但心裏自然是極恨的。
陸曼芸放心的點了點頭,又道,“你先歇著吧,我去和醫生討論下手術的具體時間。”她說罷,便推門離開了。
而另一麵,季維揚也接到了這個消息。唐楓打來電話的時候,他正在廚房中給展顏煮粥。
“我說季總,這大好的光陰,你不來公司上班,在家伺候女人,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資產吞了?”電話那一端,唐楓挖苦道。
季維揚耳朵上塞著無線耳機,正拿著勺子給展顏盛粥。“隨你,隻要你有這個膽量。”他隨隨的回了句,語氣平靜的幾乎沒什麼情緒,但同樣帶著威懾。
唐楓哼哼了聲,沒有繼續打趣。
“說正事,沒有就掛了,顏顏該吃飯了。”季維揚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唐楓收起了嘻哈的語氣,沉聲說道,“昨天夜裏趙副院長在醫院中自殺了,並且留下遺書將眼角膜捐獻給陸安琪,她大概明天就可以動手術了。”
電話那端隻有短暫的沉默,季維揚盛粥的動作都沒有停下過。趙的死似乎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那也是一個忒般驕傲的女人,死緩慢慢會轉為無期徒刑,讓她下半輩子呆在監獄中,比殺死她更讓她難受。
“嗯,我知道了,沒什麼事兒就掛了吧。”季維揚不冷不熱的說道。
“晚上和吳副市長的應酬一定要出席。”唐楓提醒了句,然後識趣的掛斷了電話。
季維揚將早餐端進餐廳,展顏已經坐在餐桌旁等待了,她剛剛起床不久,身上隻穿著睡衣,頭發隨意的披散在腰際,還有幾分睡眼惺忪。
“顏顏,可以開飯了。嚐嚐我煮的蟹黃粥,可不比佟記師傅做得差。”季維揚將碗放在展顏麵前,熱絡的將勺子遞到她唇邊。
展顏笑著,有些孩子氣的長大了嘴巴,將粥一口吞了進去。溫度適中,隻是,味道……好吧,她不予置評。
“好吃嗎?”季維揚巴巴的問道。
展顏溫笑著點了點頭,“好吃。”隻要是他喂她的,就算是毒藥她也會覺得好吃。
季維揚多少有些得意,順手盛了一勺粥送入自己口中,但下一刻,就變了臉色。他是強忍著才將那口粥吞下去的。簡直就無法下咽。
“得了別吃了,咱今兒該吃西餐,我去給你那麵包牛奶。”季維揚端起餐盤,又向廚房中走去,心裏暗想著,佟記的大廚肯定是在坑他,收了那麼多錢,就把他教成這樣。
早餐改成了簡單的麵包牛奶,季維揚親手塗了草莓醬,然後才遞給展顏,她很自然的享受著他的服務。
“今天不用去上班嗎?”展顏出聲詢問。
“嗯,休假一天,不過晚上有個應酬。”季維揚答。
“就是一整天都能陪著我了,那我們今天做什麼呢?”展顏小聲嘀咕著,斂眸思索著,顯然並不是在詢問季維揚意見。
季維揚溫笑,略微無奈的搖頭。他大概可以想象出這一整天的日子將會如何度過了。
吃過早飯,展顏牽著他坐在園子裏曬太陽,她將頭輕輕的靠在他肩膀上,唇角淺淺的揚著,享受著清晨暖暖的陽光。
四五月的天氣,就像孩子的臉一樣,說變就變了。晨時還是晴天,午時就飄起了蒙蒙細雨,整個莊園籠罩在細雨紛飛之中,浪漫而唯美。
客廳內落地窗微敞著,不是的有春風拂入,夾雜著一絲潮意與淡淡的泥土氣息。
展顏坐在窗前的寬大真皮沙發上,嬌弱的身體窩成一團,捧著一本厚厚的書籍,認真而專注的看著。
而季維揚坐在一旁,就認真專注的看著她,展顏偶爾會抬頭看過來,回給他一個淺淺的、溫柔的笑靨,季維揚便忍不住將她拉進懷裏吻著,她的唇很軟,像兒時吃過的棉花糖一樣,又軟又甜,讓人上癮。
“顏顏……”他柔柔的喚著,卻欲言又止,他很想提複婚的事兒,可是,話到嘴邊,他又不敢了。他知道展顏仍心有顧慮,所以不敢逼得太緊。
“嗯?”展顏被他吻得氣息不穩,睜著一雙迷蒙的大眼看著他。
“沒事。”他淡笑著,搖了搖頭。
這場雨並沒有下太久,午後天又晴了,並且難得的出了彩虹。展顏牽起季維揚到院子裏看彩虹。兩個人站在高大的梧桐樹下,展顏一身漂亮的粉裙,微揚著下巴,含笑看著天邊掛著的七色彩虹,不禁感歎,“好美啊。”
季維揚站在她身旁,溫笑著,側頭看著她,心想,彩虹再美也比不過他的小女人。
兩個人一前一後在院中散步,展顏走在前麵,展顏的水晶高跟鞋踩在青色板油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而季維揚一直跟隨在她身後,距離她永遠隻有半步的距離,目光寵溺的縈繞在她身上。
或許,這就是愛與不愛的區別吧。他與李小倩走在一起的時候,會自然的在前,下意識的想要將她甩在後麵,而與展顏在一起的時候,會自然的走在她身後,守護著,追隨著她的腳步。
雨後道路濕滑,季維揚不時的出聲提醒著她,“顏顏,步子小一點,慢一點,地上滑,千萬別摔倒了。”
對於一個心髒病人來說,任何一次受傷都可能是致命的,絲毫馬虎不得。
展顏突然頓住腳步,好笑,又無奈的看著他,“再慢就隻能停下來了。維揚,你有沒有發現,你最近越來越嘮叨了。”
季維揚無奈的搖頭,可不是每個人都值得他這麼嘮叨。換句話說,他的嘮叨也隻是對她而已。這不僅僅是嘮叨,而是關心。
雨後的微寒,展顏的衣服又總是單薄的,季維揚將外套裹在她身上,攬著她回到別墅內。
時間一晃就到了傍晚,季維揚換下了家居服,穿上了筆挺的西裝準備赴宴。
展顏靠在沙發上,懶洋洋看著他,眉眼彎彎的,一直在笑。
“看什麼?是不是覺得你老公很好看?”季維揚柔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邊打趣的說著,一邊係領帶。
展顏單手托腮,倒是正經八百的打量起他了,“的確不錯,英俊多金,才會容易惹桃花。”
她玩味的語調倒是逗樂了季維揚,“你不是剛剛和園丁學會了修剪樹木嗎,我有再多的桃花,你剪掉就是了。”
展顏嘟著唇,倒也沒回話。隻等他穿戴完畢準備出門時,跑到玄關處給他遞出了鞋子,“路上小心,少喝一點酒,酒大傷身的。”她溫聲叮囑著。
“遵命,老婆大人。”季維揚笑,低頭在她唇片上輕啄了下,然後才開門離開。
這個家因為展顏的回歸,而漸漸的變得有家的味道。季維揚打開車門的刹那,下意識的駐足回頭,看著自己的家,他突然感覺到了一種期待已久的幸福,隻要,他能和展顏永遠的這樣幸福下去,即便沒有孩子,他也不在乎的。
上天是公平的,沒有誰的人生是沒有絲毫的遺憾的,過多的苛求,不過是為難自己罷了。
出門前,展顏雖然交代過少喝酒,可是那樣的場合,酒桌之上,向來是觥籌交錯,他選擇了這樣的一種生存方式,自然不能違背它的遊戲規則。
等應酬結束,已經是淩晨三點,他喝的不少,坐在後麵,疲憊的用手抵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