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青裕說魚小暖喪失了部分記憶,現在應該正在回白氏山莊路上的電話的白俊秀臉色難看到讓人心驚的地步。

掛斷電話後,白俊秀瞪著一邊一臉悠哉的米克,在電話處於免提狀態下,後者,以及房間裏的第三人——過來報告情況的文不倆剛才和他一樣聽到了青裕所說的全部內容。

“她失憶的事,是你故意造成的嗎?”白俊秀問。

米克笑眯眯的攤開手,“我可沒想過要讓她失憶。再說,如果真要那麼做,我應該直接把她所有記憶都給封存了,讓她忘記自己所有的非人類力量,然後把她送的遠遠的,免得她還出現在你的世界裏,浪費彼此的時間。”

白俊秀知道米克是什麼意思。這是最好的結局。

如果青裕沒有判斷錯誤的話,如果魚小暖真的失去了那些生活性記憶的話,不管是對他還是魚小暖,這樣的情況都很好。

至少,他不必再擔心魚小暖會堅持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因為那樣的話一定會出現各種讓他意外的情況;也不必擔心有一天還是因為他的原因,讓魚小暖死在他的懷裏。魚小暖更不必糾結著要和他在一起,而去做那些她不能做,不想做的事。

真的很好。

可是為什麼還是會有一種沉重的,覺得呼吸都會停止的痛楚在心頭蔓延呢?

他明明就已經決定,要騙魚小暖到底,在龍魂刀沒找到之前,對魚小暖都保持足夠多的距離,再也不要給魚小暖無謂的希望。既然這樣,他為什麼還會覺得深切的悲哀?

那種感覺真的就像最先想要放手的人,卻在發現放手的對象終於離開了自己掌控範圍後,所出現的悵然若失的錯覺一樣。像個傻瓜。徹頭徹尾。

“這個消息,”他竭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那麼沮喪,米克看著他,帶著看好戲的表情,那種表情讓他不由自主的壓下了心裏的傷感。他絕對不想在米克的麵前讓自己顯得不像自己,他早就應該習慣放棄誰,或者,假裝放棄誰之後所有的負麵情緒。即使會感到後悔,也要堅持到底。

白俊秀在對文不倆說話:

“告訴小杜他們,讓他們都知道魚小暖可能會在一到兩個小時之內來到這裏,並且告訴他們,魚小暖已經失去了關於這裏的生活性記憶。”

魚小暖是帶著青藤飛到白氏山莊的。在青裕“送”給她的電話裏,她撥通了馬老太太的電話,接電話個卻不是一個老女人的聲音,而是一個聽起來猶如大提琴般溫潤沉穩的男子在負責給她指路。那個男子在知道了她的處境後告訴她,可以用飛的方式過來這邊,他們會處理好天上所有監控的眼睛。

在指定的位置降落,魚小暖看見了四個身高、年齡都不一樣的男子。

文福站在大左他們的前麵,麵對著魚小暖,微微笑著,“還記得我們嗎?”他問魚小暖。

“我的記憶裏麵沒有你們。不過青裕的記憶裏麵有你們。我知道你叫做文福,是白氏山莊的管家,其他人我就不知道了。”魚小暖說。

小杜指著自己的鼻子喊著,“我是小杜啊,小魚小姐怎麼可以忘掉!”

文福擺擺手,示意小杜不要激動,他做了一個請走的姿勢,笑眯眯的說:“那麼,先請小魚小姐到山莊裏麵吧。少爺在書房等著您。”

“他怎麼辦?”魚小暖沒有錯過小杜他們在看著青藤時眼睛裏麵投射出來的怒火和殺意,“我要對他的生命負責,你們不能傷害他,不能為難他。要不然,即使找不回記憶,我也沒關係,我會帶著他離開這裏。”

“請放心,我們和這位青藤先生之間沒有直接的仇恨,在您和少爺見麵的時候,我們會好好照顧他的。”文福表情不變,微微笑著說道。

青裕說了,魚小暖可以通過對他記憶的探查而知道很多她已經忘記的事,那麼說出之前那番話的魚小暖,應該也是在青裕的記憶裏看到了青藤的一些事情,所以才會注意到白家的人們對青藤的恨意。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魚小暖為什麼卻還是堅持不讓他們傷害青藤呢?

奇怪啊,如果魚小暖在青裕記憶中看到了所有的一切,不可能看不到王一揚是因為青藤而死的事,那她為什麼無動於衷的樣子。就好像,對於現在的青藤,魚小暖除了因為不小心出手太重而覺得需要對此負責以外,那些應該存在的仇恨和憤怒的情緒全都沒有了。

文福沉思著,臉上卻沒有露出半分。

他在前麵指引著魚小暖進了大門,其餘人跟在了後麵。青藤則被傭人們送到了魚小暖之前的公寓裏,因為魚小暖在和他們對視後,就知道了她在這個山莊裏的位置和隱形的身份,當然也會知道她在這裏還有一座可以自由支配的公寓。所以堅持讓青藤留在了那裏。

“你在想,我應該恨青藤吧。”

走在通往書房的長廊上,魚小暖忽然對文福說。

“即便是喪失了生活性記憶,但是在知道自己以前記憶之後,還是沒有產生應該產生的各種情緒——的確,這讓我不能理解。”文福微笑著回答。

魚小暖掃了一眼其他人,在他們的眼睛裏有著和文福一樣的疑問情緒。她說:“看來你們都不清楚什麼叫做丟掉生活性記憶的真正含義。”

“還請小魚小姐賜教。”文福微笑著說。

“情感是記憶的一部分。我所缺失的生活性記憶指的不僅僅是我遺忘了的,那些關於我生活的所有片段,還包括通過那些片段,我所得到的情感體驗。換句話說,我缺失的東西除了我往昔的生活以外,還有各種各樣經過世事之後,所應該得到的人類的情感。”

所有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他們的智力水平讓他們可以完全理解魚小暖所說的話,但是,從心理上,他們無法接受所理解到的東西。

“簡單一點概括,我已經忘記了哭、笑、悲傷、喜悅……人類的所有情續和相對的感應對於我來說已經是完全陌生的存在。即便我從你們的靈魂記憶中看到了我的以前,可是在我的眼睛裏,那隻不過是隔著一層很厚很厚的紗布,看著別人的事情。即使那個人和我長的幾乎一模一樣,但是對於我來說,那就是一個純粹的陌生人。既然和我無關,我當然會漠不關心。”

魚小暖轉過頭去,看著走廊的盡頭。那是書房,書房的門口站著一個俊秀無比的男子。後者正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她說:“所以,不要奢望我會記得我曾經和白俊秀是多麼相愛的戀人,我根本已經忘了愛是什麼感覺,因此,也請你們不要希望我會記得恨是何種滋味。我不會恨任何人。”

說話間,魚小暖走到了白俊秀的眼前,停下來,看著那當頭的男子的眼睛。

“那麼,你就是白俊秀了。”她淡淡的說,“你的精神力水平比我高一些,我沒辦法對你使用靈魂探測,也就不可能直接從你記憶裏知道我和你的事。所以,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請告訴我關於我不知道的那些記憶,那些以前我知道的,和你有關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