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2 / 3)

開著窗戶,甘卿能聽見隔壁南腔北調的人聲,人們說話聲音都壓得很低、很肅穆,一點也不吵,然後有人用口琴吹起了《送別》。

單薄而悠揚的口琴聲撩撥著仲夏之夜,無傷大雅地走著調。

她側耳聽著,有些出神。

問君此去幾時來,來時莫徘徊。

貓頭鷹室友送的毛絨狗伸著舌頭坐在窗台上,胸前掛了個小狗牌,先前甘卿焦頭爛額地找房子,沒顧上仔細看,這會,她才發現,狗牌上還有一行字,是貓頭鷹室友歪歪扭扭的孩兒體。

甘卿把狗牌翻過來,見上麵寫著:你的一生,將以什麼立足呢?

不知道這算臨別贈言,還是貓頭鷹室友自己隨便寫著玩的,甘卿看完,笑了一下,鑽回被子裏閉目養神去了。

孟老板說得沒錯,就算是一百一十號院,也跟以前不一樣了。

除了拜別喻懷德老人那夜,來了不少人物之外,這裏就跟普通的居民小區沒什麼區別。每天出門碰見的,大多是一臉困頓的上班族和出門上補習班的小學生,還有閑極無聊的大爺大媽們在院裏遛狗、鍛煉身體、嚼舌根。

一見麵就不很滿意的張美珍女士,跟她也一直相安無事——主要是她倆碰不上麵。

早晨甘卿去上班的時候,她老人家還沒起,晚上甘卿已經睡醒一覺了,她老人家還沒回來,同住東八區,中間仿佛隔著一太平洋的時差。

甘卿在這住了小一個月,張美珍跟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替我收快遞”。

除了快遞,老楊大爺的孫女偶爾也來送東西。

老楊大爺的孫女就是他們在電梯裏碰見的那位,叫楊逸凡,據說自己有公司,是個風風火火的女老板。公司是幹什麼的,甘卿還不了解,因為大爺大媽們的閑言碎語不討論事業,他們聊的一般都是“老楊家那個瘋丫頭啊,三十大幾了,也沒個對象,整天在外麵瞎混,要多不著調有多不著調,看見她我就發愁”。

楊逸凡每次被她爺爺派來,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趕上張老太在家,她就撂下東西翻個白眼,張老太不在家,她就拽著甘卿長篇大論一番,把張美珍女士從頭挖苦到腳。

而送走了喻老之後,隔壁就鎖了門,喻家那位青年才俊沒再來過。

轉眼,燕寧短暫的夏天匆匆滑過,兩場雨下來,早晚就涼了,秋意露了端倪。

學生們愁眉苦臉,準備開學,社畜們也被即將到來的第三季度敲了一悶棍,在頭頂KPI的殺機下瑟瑟發抖。

喻蘭川為了給大爺爺辦後事,請了一個禮拜的假,回來以後,整個人都被抽成了一隻陀螺,屋漏還偏逢連夜雨,公司的風控總監——也就是喻蘭川的頂頭上司——在去茶水間拿糖的半路上突發腦梗,才四十出頭,被救護車“嗚哇嗚哇”地拉走,好幾天了,還沒脫離生命危險。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加班狗們捂著“三高”的肚子,都好像看見了自己的下場,一時間愁雲慘淡。部門內部的事更是一多半壓在了喻蘭川身上,壓得他昏天暗地,於是從每天早起練“七訣劍”,改成了早晚各一次,下了真功夫——沒辦法,想活到退休,不努力養生不行。

在這種情況下,喻蘭川忘了他弟生日,實在也無法太苛責。

8月30日是劉仲齊十六歲生日,提前一星期,他就開始盼著,父母臨走時囑咐過,大哥生活壓力大,不準跟他要這要那。劉仲齊也不想要什麼禮物,就希望大哥早點回來,陪他吃碗麵……煮方便麵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