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大爺:“滾滾滾……滾!屁事不管,還說風涼話,滾回去自己醒酒!”
楊逸凡笑了一聲,插著兜,噴雲吐霧地走了。
喻蘭川——因為和老楊大爺沒有那麼熟,不好像人家親孫女一樣口無遮攔,隻好用麵部表情和肢體語言表達了對楊小姐的讚同,禮貌地跟老楊大爺告了別:“那我先去十樓看一眼有沒有需要清的水電費,先走了。”
對於當代年輕人來說,“管好自己的事,不給別人添麻煩”,就是最高的自律和道德準繩,相比而言,老一輩人那種“道義為先、不分彼此”的社交觀念簡直就是封建餘毒。
老楊扶著拐杖站在院子裏,一抬頭,看見將圓的月亮,就知道是快到“十五”了,這月十五是中元節,居委會提前半個月就掛出了海報,提示人們“文明祭掃,禁止焚燒紙錢”,連死人都要“文明”了!
他覺得自己老了,江湖也是行將就木,意氣盡了。
喻蘭川把大爺爺家檢查了一遍——上次走的時候忘了關窗戶,屋裏落了一層浮土,他盤算著等下周末請個鍾點工過來,以後每月打掃一次。心不在焉地關燈鎖了門,喻蘭川還是沒想好該怎麼處理這房子。
經過隔壁,他腳步頓了頓,想起了那個一身秘密的甘卿。
他神色有些複雜地注視著1003的門牌,心想:她到底是不是那個人?
突然,1003的門從裏麵開了,喻蘭川還沒反應過來,甘卿就探出頭來:“什麼事?”
喻蘭川目光閃了閃:“……路過。”
說完,他抬腿就走,甘卿卻忽然叫住他:“哎,等等。”
喻蘭川心裏無端一跳,扭過頭去,就看見甘卿在兜裏摸了半天,摸出一卷皺巴巴的零錢,她把其中麵值二十元以上的票挑挑揀揀,捋成一遝,遞給他:“麻煩幫我給那幾個人的師娘送過去吧,我不方便露麵,我也沒幾塊錢,就當給老太太買頓飯。”
喻蘭川一挑眉。
“我今天要不是為了省幾塊錢,非得等普通公交,說不定能早點到,早五分鍾,這事也不一定是這個結果。”甘卿帶著坦然的窮酸氣,有點過意不去地捏了捏剩下的毛票,“主要是……我看見‘特’字頭的車抬不起腳,條件反射,不是故意的。”
喻蘭川接過那一遝零錢:“你不是說你身家性命就剩三塊了嗎?”
“是啊,”甘卿理直氣壯地說,“可你不是都知道我騙你了嗎?”
怎麼那麼天真可愛的,還信?
喻蘭川:“……”
她肯定不是!
回去以後,喻蘭川說到做到,先是跟劉仲齊聊了聊,出了份諒解書,然後找熟人,在網上給錢老太掛了個“大病籌款”,就把這事撂下了。
有了這麼個可怕的經曆,麻煩精弟弟終於老實了,學校一開學,他就被拴住了,每天喻蘭川加完班,他還沒寫完作業,總算是沒時間出去惹是生非了。工作上,之前懸而未決的幾個事都有了眉目,壓力源短暫地減少了一些,讓他鬆了口氣,周五下班之前,他跟自己部門的人宣布“周末沒事不用來公司”的時候,辦公室喜慶得跟過年一樣。
而錢老太的籌款項目,也意料之中的,沒什麼人關注。
大款孫女就知道“買包買表”,一毛不拔,老楊大爺隻好找了他的幾個老夥伴,大家數著退休金,湊了十幾萬。讓人比較意外的是,劉仲齊居然從他的零用錢、以及紅包機哥哥的日常打賞裏攢了兩千多塊,想要捐給錢老太。喻蘭川的季度獎剛下來,有錢買眼鏡了,於是給他弟添了點錢,湊了個一萬的整數送過去,算是那麼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