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1 / 3)

小發廊在一家半地下室裏, 窗口沙宣頭的海報給風刮掉了一角。

當地人講究“正月不剃頭”,因此年底是理發旺季,往日裏門可羅雀的小發廊也一下熱鬧了起來,不時有人進進出出, 店裏暖氣本來就不足, 好不容易攢的一點熱氣都給出來進去的客人們敗光了,碎頭發茬被風吹得滿地滾, “凱文”老師們拿剪子的手凍得哆哆嗦嗦, 一不留神,就把客人的流海剪成了“魔鬼的顫音”。

這時, 一輛破車停在門口, 並且很沒素質地把路堵滿了。

司機叼著煙,對坐在後座的兩位乘客一抬下巴:“你倆就在這下吧。”

這是一輛“黑車”, 乘客是一對母女,外地口音,不知是來探親還是旅遊的。

母親四十來歲的模樣, 茫然地打量著這條又髒又破的窄巷:“這是哪啊?好像不是我們要去的地方,師傅,您走錯了吧?”

“沒錯。”司機一點也不在乎女乘客們的感受,在封閉的小轎車裏噴雲吐霧,不亦樂乎,“下車一直往前走,一站地就到了,我有事, 不往前開了。”

兩位乘客初來乍到,頭一回見到這麼離譜的出租車司機,都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那位母親震驚地問:“往前……走多遠?”

“一站地。”司機懶洋洋地伸手往方向盤上一拍,汽車“嗶——”叫喚了一嗓子,“快點吧,勞駕了,我還有事呢。”

“你上車就先收了錢,現在讓我們拎著那麼重的東西,喝風走路?!”跟在母親身邊的女孩十五六歲,炸了,“你流氓吧?”

司機眯著眼噴了口煙,回答:“可不嗎。”

這個男司機眼角有一道疤,蜈蚣似的,一直綿延到了耳根,斜眼看人,顯得分外不懷好意,女孩母親這時已經有點緊張了,一把拉住女兒的手:“好好說……”

女孩:“跟傻X好好說個屁,你退錢!”

男司機從前排轉過身來——他還沒係安全帶——把夾著煙的手指伸長了,火星幾乎要燎到女孩的鼻子,指著她說:“你再說一遍。”

煙灰落到女孩的手上,她尖叫一聲,憤怒地甩著手,一低頭,卻看見這流氓司機腰間鼓鼓囊囊的,露出了什麼東西……像是把刀的樣子!

母親連忙按住自家嘴快的孩子,拎著行李逃下了車,走出大約有二三十米,女孩才敢回過頭來,飛快地用手機拍了一下黑車的牌照。

這倒黴的母女倆,大概這輩子再也不想來燕寧了。

流氓司機慢吞吞地下了車,做作地伸了個大懶腰,發廊裏跑出來一個黃毛男子,殷勤地給他開門:“亮哥來了!”

流氓司機——“亮哥”,愛答不理地“嗯”了一聲,抬腿走進去,直接把抽了一半的煙頭扔在發廊地板上,用腳踩出了一串煙灰:“真他媽冷啊。”

黃毛眼都沒眨:“我看見剛才那小丫頭片子拿手機拍您的車……”

“拍就拍唄,”亮哥說,“反正套牌的——就這小子?”

黃毛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發廊角落裏坐著個中年男子,挺胖,頭發不知道多久沒理過了,油乎乎地貼在頭皮上,顯得有點禿,眉毛也十分稀疏,戴一副鏡片刮花了的眼鏡,腳底下放著個挺大的蛇皮袋。

“是,”黃毛說,“我一個小兄弟領來的,姓張,拿著咱們的五蝠令,不過人是‘棒槌’,五蝠令也是親戚給的,讓他到燕寧有個落腳的地方。五蝠令是真家夥,紅瑪瑙的,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見,亮哥,要不您看看?”

亮哥接過那枚小小的五蝠令,來回翻看了幾遍,問:“他在老家犯什麼事了?”

黃毛回答:“這傻逼開車撞了人,撞完跑了,還他媽路口撞的,這不是趕著死麼?監控拍得清清楚楚的,讓警察抓住他,得進去幾年。”

亮哥“嗯”了一聲,朝男人走過去。

那男人坐椅子隻坐個邊,一見人過來,立刻彈了起來,驚恐又緊張地看著亮哥。

“沒事,按規矩問你幾句話,應該怎麼說,”亮哥衝他晃了晃手裏的五蝠令,“給你這玩意的應該都教過。”

中年胖子唯唯諾諾地應著,目光沒離開過他手上的五蝠令,又想要回來,又不敢開口的樣子。

“這東西誰給你的?”

“是我三叔。”

“知道這叫什麼,是吧?你三叔是哪一蝠的人?什麼行當?”

“知、知道。”中年胖子戰戰兢兢地說,“這叫五蝠令,我三叔說他是藍色蝠的,幹的不是‘老行當’。”

“藍色蝠”是“店”,“幹的不是老行當”,意思是這位行腳幫的人已經不當“店小二”了,轉行了。中年胖子說得磕磕巴巴,這些黑話就像剛背下來的一樣,但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亮哥看了他一眼,忽然臉色一沉:“不對吧,既然是藍蝙蝠,他給你的五蝠令怎麼是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