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胖子被他嚇了一跳,訥訥地說:“我三叔有兩塊五蝠令,還有一塊是黃的,他說那塊令牌是他自己的,不能給我,這塊令牌是他早年南下打工,救了一個同門,人家送給他的……我問過他,為什麼藍色蝠的五蝠令不是藍的,他老人家說,這都是解放前傳下來的老規矩。”
最早,行腳幫是什麼顏色的蝙蝠,拿什麼顏色的令牌,後來經過了幾次內亂,才有這樣的規矩——拿別的顏色的五蝠令,象征行腳幫五蝠緊密團結,不分彼此——當然,並沒有什麼卵用,人們自己不想團結,別說換個顏色,抓一把彩虹糖也不管用。
亮哥聽他說得都沒問題,又仔細盤問了他三叔的師承和姓名,這才緩和下臉色,拍著中年胖子的肩:“別見怪,雖然都是自家人,但是咱們自家人太多,天南海北的,互相都不認識,我們也沒法一個一個查實,隻能多問幾句。”
中年胖子方才還緊張得氣也喘不勻,見他態度變了,連忙也跟著賠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發廊的黃毛在旁邊說:“亮哥人麵廣、仗義,在王舵主麵前也說得上話,咱們這一片的兄弟們有什麼難事,都找他,我就把你交給他了。”
中年胖子:“是……是……”
亮哥打量著這人,感覺撞人逃逸這種事,這胖子還真幹得出來,軟塌塌的一坨,一看就不像什麼有出息的樣子,打心眼裏看不上這種人。他態度輕慢地點了支煙,直接問:“燕寧什麼都貴,錢帶夠了嗎?”
中年胖子立刻聽出他的潛台詞,連忙撅起屁股去翻他的大蛇皮袋子,鼓搗半天,摸出了一個厚厚的信封,點頭哈腰地遞過去:“您幫著安排一下,麻煩您了。”
亮哥叼著煙、斜著眼,把裏麵的現金倒出來翻了翻,厚度還算滿意,就直接拽出來揣進自己兜裏,信封隨手一扔:“行吧,跟我走。”
胖子連忙扛起他的大蛇皮袋,上了亮哥臭氣熏天的黑出租。
就在黑出租開出小巷後,一輛低調的白色小轎車從街角露出頭,遠遠地綴了上去。
“這一片有事都找他,”副駕駛上的於嚴聽著耳機裏傳過來的聲音,“看來沒找錯人。”
另一個小民警興奮得摩拳擦掌:“於哥,我覺得自己跟演零零七似的,自打我開始工作,除了抓小偷就是調節鄰裏矛盾,還沒幹過這麼刺激的事呢!”
“還是別了,”於嚴愁眉苦臉地說,“我還是希望少點刺激,能多活幾年——蘭爺,我還是有點不放心,你們給安排的這個身份說得過去嗎?他們要是詳細查怎麼辦?比如說……會不會給你們編的那個‘三叔’打電話確認?幫派內部,要是真想找人,應該能要得到聯係方式吧?”
“三叔不是我們編的,”喻蘭川一邊盯著前麵的車,一邊回答,“是真有這麼個人,以前受過張奶奶的恩惠,打過招呼了,不會露餡。當地這兩天也確實出了件肇事司機逃逸事件,查不出什麼問題。”
於嚴:“那個韓大哥不會被人認出來吧?”
假裝肇事司機的中年胖子就是韓東升,戴了假發,把眉毛拔了拔,再加一副眼鏡,貼了幾根稀疏的小胡子,整個人麵貌大變,以前是略顯油膩的普通上班族,這樣一改造,一下猥瑣過人起來。
“應該不會吧,”喻蘭川想了想,說,“丐幫的手藝還是不錯的,隻要不碰上熟人,認不出來。”
一百一十號院,孟天意徑直坐電梯上十樓,敲響了1003的門,好一會,一張大白臉從門縫裏露出來。張美珍一點也不驚訝地看著門口的外甥,給麵膜糊得張不開嘴,含混地說:“哎喲,稀客啊。”
孟天意大步流星地進了屋,沉著臉往四下一掃:“甘卿呢?”
“我哪知道?”張美珍對著鏡子扽了扽麵膜紙,“她走的時候我還沒起來呢,沒上班嗎?”
孟天意:“一大早發微信請假,電話打回去,她拒接。”
“唔,”張美珍聳聳肩,“請假怎麼了,誰還能保證三百六十五天全勤?每個月總有幾天不方便……”
“二姨!”孟天意打斷她,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你前兩天讓我給你聯係,給別人安排假身份,接觸燕寧的行腳幫,她今天就請假玩失蹤,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合起夥來幹行腳幫,為什麼把她也牽扯進去?”
張美珍舉著個小鏡子,臭美地攬鏡自照,哼著小曲,假裝沒聽見。
孟天意一探身搶走了她的鏡子,加菲貓似的大胖臉嚴肅地板起來:“她有來曆、有功夫,我知道這事瞞不了你多久,但你知道她是誰嗎?她……”
張美珍:“當然知道啊。”
孟天意:“……”
張美珍歎了口氣,好像是感慨現在的孩子,一輩比一輩傻,就說:“你去打開冰箱,看看她切的那堆肉。”
張美珍是個網購達人,一天到晚收快遞,老太太管買不管收拾,都是甘卿幫她拆箱子。有時候不知道從哪個窮鄉僻壤郵過來半頭豬,排骨肋骨都擠在一個保鮮盒裏,甘卿就隻能給她切成小塊、分門別類地用小袋裝好,以便一次吃多少解凍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