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師看所有人都喝了,就滿意地點點頭,讓大家閉上眼,開始用低沉的聲音講“死後世界”——思想基本是從各大宗教的教義裏東一榔頭、西一杠子嫁接的,聽著玄玄乎乎,仔細一想還有點對。在這個思想的包裝下,內容似乎也變得可信了。
導師演講的內容大概是:人死以後會進入另一個世界,重新擁有親人,塵世的親人都是假的、臨時的,屬於障眼法,隻有另一個世界的親人才是真實的。很多老年人晚年即使兒孫繞膝,依然孤獨空虛,原因就是這個。另一個世界的親人,是可以在導師的指導下自己感應的,他們這些人聚在這裏,就是為了尋找自己的靈魂棲息所。
導師培訓指導為期十天,費用是每個人四萬——當然了,雖然大家每天吃糠咽菜,飯桌上素得連雞蛋都沒有,但這主要是為了“淨化身心、回歸自然”,據說飯桌上那些其貌不揚的素菜都是精心培育的“有機蔬菜”,四萬塊遠遠不夠,缺口是導師自掏腰包做公益補貼的。
為了防止他們受外界幹擾,手機信號都是屏蔽的,等十天結束,導師會把他們送回家,每人發一套小紅帽、小旗子和旅遊紀念品,腳他們一套說辭,讓他們假裝出門旅遊,蒙蔽那些“假家人”,省得社會出現混亂。
在培訓班裏找到的“親人”,會一直聯係、陪伴他們,直到生命終結,在另一個世界團聚。
導師講著講著,老人們就覺得自己整個人開始發飄,導師的聲音像是在耳邊響起似的,重重的要烙進耳膜裏,他們沒有來由地覺出放鬆和輕快,好像靈魂真的開始擺脫**。
可是周老先生今天無論如何也沒法進入狀態,可能是那泡尿鬧的,前兩天那種玄妙快樂的感覺沒有出現,他坐立不安,導師的話顯得又臭又長,這家夥口音很重,還是個公鴨嗓。
周老先生忍了五分鍾,忍不住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他看見了很恐怖的場景——
周圍的同伴們臉上都帶著有點癡呆的笑,有些人麵部肌肉失了控,表情十分詭異,還有些人嘴角流下了口水,自己還好像沒感覺到似的!
周老先生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尿意都減弱了一點。
導師講了什麼,他一概沒聽進去,好不容易挨到了每天例行活動結束,這些穿著白袍的老年人在工作人員的指揮下,一個拉一個地站起來,像小孩做手工時剪的那個“手拉手”紙人一樣,恍恍惚惚地站起來跟著人家走。
方才給他們送過水的工作人員就像趕屍,把他們這幫人挨個擺弄進房間,讓他們“打個小盹”,養精神。
周老先生膽戰心驚地混跡其中,使出了渾身解數,雖然姿勢僵硬,但總算沒露陷——他想起自己前兩天也是這樣,莫名其妙地躺下就睡,一覺醒來,往往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雖然睡著了,但精神不太好,導師還說這是正常的,是“靈魂神遊”累著了。
“老吳!老吳!”假裝躺了一會,周老先生確定周圍沒人了,小心翼翼地去叫旁邊床上的室友。
老吳睡眠很輕,周老先生知道他晚上經常失眠,別人翻身動靜大了都會吵醒他。可是這天,竟連伸手拍都拍不醒了,老吳睡得像一具屍體。
一個念頭劃過,周老先生打了個寒戰——那杯水!
那杯水裏有問題!
“第三期,”於嚴看著從失蹤老人家裏收來的傳單,“那也就是說,之前還有類似的事,為什麼我們不知道?”
一個同事說:“也許是發生得比較分散,或者人數不夠多,不像這回一樣集中?”
於嚴皺起眉,忽然,他猛地抬起頭:“能不能申請查一下全市老年人失蹤報案的情況?”
大多數報案的老年人失蹤事件,都是失智老人走失,零星夾著幾個例外就格外紮眼。
以前的事件確實是零星分散在整個燕寧各個區域,沒有這次規模大。而這些智力健全的老人大多獨居,有的是失蹤好一陣,家人才發現,但報案後通常很快銷案,因為發現是虛驚一場——走失的老人戴著旅行團的小紅帽又回來了,原來是沒打招呼,自己跑出去玩了。
一個民警疑惑地說:“我奶奶想出去旅遊,旅行團都不接待,不是說沒有合適的線路,就是要求家人陪同……最不濟也得有家人簽個字。有這麼多接待七十歲以上老人的項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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