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南言一隻手抄在褲子口袋裏,另一隻手攤開來,“爸,我今天來,跟您商量件事。”
說著,也衝著厲國濤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要去書房說,害怕杜雯婷又生氣。
父子倆的眉來眼去,杜雯婷早就注意到了,清了清嗓子看向厲南言,描繪的精致的黛眉高高挑起,“有什麼話,當著我的麵挑明了說就好!”
厲南言聳了聳肩膀,“沒什麼事,就是和俞氏的合作搞定了。”
“搞定了?!”
厲國濤和杜雯婷對視了一眼,杜雯婷心頭一喜,這下子也不咳嗽了,“所以你是打算娶那個俞嫣了?我看她各方麵都不錯,俞家確實和我們厲家門當戶對的!”
厲南言淡淡頷首,“是,所以還請爸把公司的大權徹底交給我吧。”
他扯了個謊。
其實本來他沒打算扯謊,但是考慮到杜雯婷的身體,又考慮到其實不說明白也好,反正厲氏遲早是要交給他的,厲國濤和杜雯婷就他這麼一個兒子。
後來的後來,厲南言有的時候會回想,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的話,當年他是不是就不會那麼衝動了?
他想了很久,最後想明白了,若是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選擇站在全世界的對立麵去維護顧安一,去護她周全。
因為他發現,自己就算失去全世界,也不想失去一個顧安一。
厲國濤揮了揮手,“我老了,你媽也老了,最近你媽身體不太舒服,我得好好照顧她,公司的事情你全權負責吧,別搞垮了就行!”
當天晚上,杜雯婷睡不著覺,就掉眼淚,厲國濤在拍著她的後背。
她卸了妝,臉色愈發蒼白了,“你說我要是走了,你和兒子怎麼辦?”
“說什麼傻話呢!現在醫學這麼發達,什麼病都能治好!”
“唉或許就是我這輩子做的惡太多了,所以上天想著懲罰我吧,我就是擔心,我走了,沒人照顧你們父子倆,可能也等不到抱孫子的那一天咯!”
厲南言晚上沒回去,他去了孟淮的家,找孟淮喝酒,畢竟兩個人很久沒見麵了,冷不丁打了個噴嚏,孟淮問他是不是感冒了。
厲南言很隨意的樣子,襯衫解開兩顆,“可能是有人想我了!”
“應該是你們家那個小丫頭吧。”
厲南言很喜歡聽別人說“你們家”這三個人,心裏滿滿的。
孟淮跟他舉杯相碰,笑了笑,“這次來真的?”
“我哪次不是來真的?”厲南言語氣意味深長的呢。
“嘖,就那麼喜歡?我覺得那丫頭挺乖戾的啊,應該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吧!”
厲南言晃動著酒杯,眉眼浮現幾縷溫柔之色,“她挺好的!”
“那宛顏呢?你現在心裏還有她嗎?”孟淮抿著酒,輕聲問。
“沒了!”厲南言神色未變。
孟淮在心裏歎息一聲,想當年厲南言和穆宛顏可是一對佳話啊,兩個人的名字也是那麼般配,每次提起來的時候,大家都覺得這兩個人肯定會走到一塊去的。
“如果啊,我是說如果,宛顏沒死,突然出現在你身邊,你會怎麼樣?”
“無論她死沒死,我都不喜歡她了,我對她的感情,就是停留在當年吧,其實這幾年我想宛顏的次數——幾乎沒有,我一直惦記著另一個人。”
顧安一在監獄五年,他心心念念了她五年,安排好了她出獄之後的一切,如果說宛顏是從小就圍繞在她身邊的青梅,那麼顧安一就是——
突如其來撞到他心上的一顆流星!
孟淮並不知道顧安一坐牢的事情,在孟淮眼裏,厲南言一直是個很專情的人,所以這次是怎麼了,難不成心裏同時惦記著好幾個?
孟淮不懂了!
厲南言抬腕看了下手表,心想這個時候顧安一應該睡了,他拿起外套起身,走到門口的時候又突然轉過身來,看著孟淮說了一句——
“你說錯了一點!”
“什麼?”
“顧安一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是我愛的類型。”
“啊?愛”
厲南言已經走了。
回到別墅,遠遠地,在門口,厲南言就看見顧安一房間的燈還亮著,柚叔說晚飯的時候顧安一下樓吃了一點,然後就回房間去了。
厲南言把外套給柚叔,上了樓。
路過顧安一的房間,他在門口的牆上靠了一會兒,什麼話都沒說,隔著一扇門,他在思考和顧安一接下來應該怎麼走。
她還十八歲,不能領結婚證
這個念頭竄過腦海,是啊,他都已經想到了結婚了,那麼迫切的心情,想要趕快趕快娶這個小丫頭了。
不過還有杜雯婷那一關。
厲國濤倒還好說,就是杜雯婷。
但要是顧安一懷了他厲南言的種,那麼杜雯婷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眼下一個重要的問題,顧安一對那種事情,還很抗拒。
該怎麼讓她解開心結?
厲南言眉心擰著,對這茬挺頭疼的。
手機這個時候響了,厲南言接起之後,不用開免提,都能聽到肖明泓的大嗓門——
“俞氏要垮了哈哈哈哈,俞飛騰貪汙被檢察院的調查了,真是天助我也啊哈哈哈!”
“挺好!”
厲南言眉頭舒展開一點點,不過怎麼會這麼巧?
他才剛打算對付俞氏呢,俞飛騰就被抓了,正好也不用他出手了。
“知不知道是誰?”厲南言問肖明泓。
“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反正就是被抓了,哎呀管他的呢!”
厲南言嗯了一聲,掛斷了電話,正對著的房門打開了。
顧安一一雙黑亮的眸在厲南言的身上流轉。
最後掙紮了片刻,終於對上了厲南言的眼睛。
她一字一句,她今天想了整整一天。“厲南言,你還記不記得我以前衝著你吼,我說我沒有心。”
厲南言點頭,等著她繼續開口的下文。
“現在我又有心了,我想把心給你,你要嗎?”顧安一說! 厲南言笑了一下,眉眼溫潤柔和,他是多麼聰明的一個人呐。
“我要你的心做什麼?”
聞言,顧安一有些失落地垂下眉眼
下一秒,兩根手指挑起了她小巧的下巴。
顧安一抬起那雙水潤的眸,望進厲南言灑滿星光的黑眸。
他說,“以後,乖乖呆在我身邊。”
顧安一沒反應過來。
厲南言故作威脅,“顧安一,你是我的人,再敢四處留情你就死定了!”
顧安一笑了起來。
頭頂的水晶吊燈的光亮,炸裂開來,厲南言的聲音在空氣中炸開,他的擁抱也是那麼溫暖,眉眼閃耀著金子般的光澤,不過她什麼時候四處留情了,這人真的是莫名其妙。
厲南言吻上了她的嘴唇,用力地抱住她。
這一刻,顧安一心裏的某一處轟然坍塌。
她終是明白,逃不過了。
厲南言就是她注定逃不開的劫數。
四年後。
顧安一縮在床角,被歲月打磨得愈發精致的小臉此時此刻,滲著密密的汗珠。
粉嫩的櫻唇被她咬著,一隻小手死死捂著小腹
痛。
每月一次的例假,她痛得死去活來,就像是有人拿著電鑽在鑽她的小肚子。
這是四年前留下的病根。
那次,在厲南言還未回來之前,實則她就衝了一個多小時的冷水澡,冷水傷身,尤其是傷女人。
門把一旋,帶著風塵仆仆氣息的男人從外麵趕來,裹挾著一身的涼意。
厲南言長臂一撈,將床頭的小人兒撈到自己懷裏,托著她的軟腰摩挲著。
“唔,疼死了”顧安一抓緊了男人結實的小臂,他的肌肉那麼結實,她都快要抓不住了呢。
“乖!我就記得這兩天是你的日子,昨天問你還不說。”
看她這麼疼,他的小腹也跟著疼了,寬厚的大掌給顧安一揉著肚子,一邊溫言軟語安撫顧安一的情緒
“我去給你煮紅棗薑湯,你乖乖的在這躺著,不準亂動。”
厲南言一邊說著,伸手調高了屋子裏的暖氣。
顧安一清秀的眉頭都皺在了一起,“你別走好不好,讓下人煮就好啦。”
“不行,別人我不放心。”
這幾年,顧安一十二個月,大約有九個月都會疼得要命,還有三個月也疼,不過隻要她不吃涼東西,能疼得輕一點。
厲南言四處尋醫問藥,最後孟淮給他推薦了一個老中醫,說是有配方,不用吃中藥,因為中藥太苦,顧安一實在喝不下去,聞著那味道,就惡心想吐。
詢問了之後,那中醫說,黑小豆、紅棗、生薑、紅糖一起熬,因為生薑放熱,收不住,但是黑小豆就能收住。
有些人放汗多,還吃薑,適得其反。
大棗7個,生薑一塊,紅糖2到3勺,每一次都是厲南言親自熬的。
火候,什麼時候出鍋,厲南言心裏有數。
顧安一喝了一碗,不一會兒就好了很多。
厲南言便瞧著她的眉眼,眉間還有淺淺淡淡的川字紋,心疼還未散去,“都說了以後不準吃涼的,不準吃辣的,零食更是不準吃,怎麼就不聽?”
說著,在她屁股拍了一下,很輕的,沒用多少力。
顧安一衝著厲南言吐了吐舌頭,“我實在忍不住嘛”
這個動作很俏皮。
四年多了
終於,她眉眼有了尋常少女的靈動之氣。
被厲南言保護得很好,顧安一這幾年沒受多少委屈,再加上她確實乖了不少,至少在厲南言麵前都是一副乖乖的樣子。
厲南言其實挺大男子主義的,他喜歡顧安一依賴自己,能激發他作為一個男人的保護欲。
二十二歲的顧安一宛若牆角靜靜盛開的百合,一顰一笑都是說不出的動人。
反觀他,已經快要奔三了
時間過得真快。
晚上,厲南言去書房忙了一會兒,回到臥室,顧安一已經睡著了。
他給她蓋好了被子,掖好被腳,俯身在她嘴唇親了一下,就聽到顧安一的夢囈
小小的,低低的,很無助
“別靠近我不要過來,不要不要!”
厲南言的眉心驟然一凜。
去浴室洗了個澡,手機被他調成了靜音,出來之後才看到三個未接來電,都是肖明泓的。
厲南言出去接電話,刻意放輕了腳步。
電話那端,肖明泓說,曾經和顧安一關在一起的那幾個畜生,今年出獄。
“想辦法再把他們弄進去,別違法。”
“嘖,不違法怎麼弄?”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們出來之後肯定死性不改,到時候注意著點,不用親自動手,等著他們自己自投羅網。”
“好!”肖明泓心裏有數了,掛了電話。
厲南言去了書房,一個人坐在陽台的落地窗前,抽了會兒煙。
燈火籠罩,他抽著煙,嘴角咬著煙頭,手裏摩挲著那本紅紅的結婚證。
兩年前,顧安一20歲生日的第二天,他就拉著她去民政局把證給領了。
就因為這個,他和父母徹底絕交了。
杜雯婷說什麼都不認他這個兒子了,除非厲南言和顧安一離婚,厲國濤自然是向著老婆,厲南言這幾年,沒和厲家聯係,私下裏都有關注著父母的動向。
杜雯婷的身體不太好,三天兩頭生病,厲南言很想帶著顧安一回去看看,又怕引得杜雯婷怒火攻心。
其實他若是和顧安一要個孩子,就沒事兒。
但關鍵是,這幾年,他就跟個和尚一樣,不僅清心寡欲,而且能忍,一直沒碰顧安一!
所以結婚兩年多了,有名無實質。
外界不知道是誰在傳,說顧安一不能生育,估計這話應該能傳到杜雯婷的耳朵裏
想著,厲南言捏了下眉心,痛得很!
“大四畢業之後我不想考研呢!”翌日吃早飯,顧安一對厲南言說。
厲南言頷首。“不想考就不考了。”
“我打算過幾天出去找工作,你看行嗎?”顧安一在征求他的意見。
“找什麼工作?”厲南言不悅,“來言安集團就好!”
顧安一忍著笑意,“哎對,你怎麼突然把厲氏集團改成言安集團了啊?”
“明知故問。”
厲南言吃飽了,起身去穿外套。
顧安一凝著他高大的背影,再也忍不住笑意,勾唇笑了。
柚叔瞧在眼裏,不由插了一句嘴,“先生對小姐您,可是真好呐,集團名字也改了。”
“嗯。”
顧安一點了點頭,麵色又恢複了往日般的清冷。
也就是在厲南言麵前,她才有幾分笑模樣,在外人眼裏,她還是那個清冷無波,孑然獨行不必相送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