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劃傷了腳背，她卻渾然不覺有多痛，滿腦子都是他那句——
我們離婚吧。
我們離婚吧。
離婚
顧安一有些怔怔地看向厲南言。
明明還是那張臉啊。
明明就是他啊
是他厲南言沒錯的啊。
為什麼要用這麼狠戾的話來攻擊她的心髒？
“笨蛋，那麼不小心的嗎，你先聽我說。”
厲南言去拿了醫藥箱，蹲下身來給她處理腳上的傷口，眉眼間竄過很明顯的心疼。
顧安一細皮嫩肉的，淤青都得好幾天才能好，像是這樣的傷口，還不得十天半個月的啊。
“你要跟我離婚嗎？”顧安一眨巴眼睛，兩顆眼淚滾落下來。
“你聽我說，別著急，”
厲南言扶著她的胳膊扯到一邊去，自己清掃這些瓷器碎片。
他低垂著眉眼，一邊掃著地，一邊說，“現在的言安集團不如往日，我需要穆宛顏的幫助，她同意幫我，但是前提是要我跟她結婚，不過你放心好了，隻有兩年，而且這兩年我還是跟你生活在一起，隻不過是一個噓頭而已，現在媒體眼睛很尖，可能就得委屈你兩年不要出門了，否則要是拍到了你懂。”
這是厲南言唯一擔心的地方。
隻要顧安一不出門，媒體就拍不到她，她也不會受到傷害。
至於別的，他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你要跟我離婚嗎？”
顧安一還是那句話。
她像是一個牽線木偶，沒了情感，一雙美眸空洞洞的，沒有焦距。
厲南言瞧著她，一字一句，“安一，穆宛顏是我的前女友，但是我現在已經不喜歡她了，我不能不管言安集團，至少這一次，我不能不管。”
“你要跟我離婚嗎？”
她好似已經傻了，瘋了，不知道該說別的什麼了。
厲南言心跳漏了半拍，抬起她的下巴，命她看著他的眼睛。
那雙眼，沒有了之前的靈氣。
他好不容易才給她注入一些靈氣的。
“顧安一，你醒醒。”
“你要跟我離婚嗎？”
他怔住。
“顧安一，我愛你。”
厲南言說。
這是他第一次跟她說，我愛你。
哪怕是結婚當天，從民政局出來之後，他也隻是抱著她，沉沉的笑起來，“顧安一，以後我肯定對你好，你就乖乖呆在我身邊就好了。”
“你要跟我離婚嗎？”
她，已經麻木了
“安一，安一”這個時候，厲南言才有些驚慌，伸手拍打著顧安一的臉，讓她回過神。
“安一，安一，你看著我。”
“你要跟我離婚嗎？”
顧安一看著他了。
她已經看著他了。
心髒已經痛不欲生了。
他還想讓她怎麼做呢？
厲南言用力將她抱緊。
這個時候，他指尖發顫，嗓音哽塞，竟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第二天——
顧安一醒來的時候。
厲南言躺在她的身側。
這樣靜謐的時候不多。
每一次，顧安一都格外珍惜。
他的眉眼很好看，像是上帝精雕細琢過。
她伸手，沿著他的輪廓撫摸著，手指在顫抖，害怕這是一場夢。
厲南言醒了。
他睡覺很淺，顧安一剛剛碰到他的臉的時候，他就醒了。
“早。”將人往懷裏圈著。
顧安一凝著他，心髒抽疼著。
昨天的場景還曆曆在目。
他說離婚吧。
有些事情，你若是不解決，任由它發展的話，它還是在那裏。
顧安一說，“厲南言，我也愛你。”
他眉眼泛起柔和之色。
卻隻聽她下一句又道——
“但是怎麼辦呢，我不想離婚，我辦不到，在你跟別的女人締結婚約的情況下，還若無其事跟你生活在在一起。”
“顧安一。”
她置若罔聞，倏然笑了起來。
那是他聽過的，迄今為止，她最歡暢的笑聲。
卻透著無窮無盡的悲傷寂寥。
“厲南言，你還記得我說過的嗎，要是留不住你的話，我會殺了那個女人的。”
厲南言的眼底盡是震驚之色。
顧安一推開他，下了床，往房門口走去。
“你若是殺了她的話，你自己也會坐牢，十年、二十年、或者無期徒刑。”她到底知不知道？
他一點都不想看到從前那個暴戾的她，一點都不想。
“我知道，可是，為什麼你不要我了呢？”
顧安一離開了房間。
“我哪有不要你，都說了就這一次，這一次我不能不管下一次，下一次我可以不管了，但是這一次不行啊，你這個笨蛋”
厲南言有些語無倫次地低喃著，黑色的眸底被悲傷覆蓋，點點淚霧滑落。
*
“顧安一，真的很稀奇，這是你第一次主動找我。”
穆宛顏看向對麵的女人。
不，不能說她是個女人。
顧安一生來一張嬰兒臉，二十二歲了，看上去還像是未成年一樣，身上沒有一點女人味兒，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當然，前提是忽略她眼底的暴戾。
“不準和厲南言結婚。”
她說的是不準，而不是不要。
不容置喙的語氣，由不得人商量的。
穆宛顏笑了起來，“怎麼辦呢，我隻是提了一下這個想法，他就迫不及待地答應了呢，怎麼？他是不是回家跟你說了啊？所以你氣不過，來找我嗎？”
“不準和厲南言結婚。”
“嗬嗬，你是複讀機嗎？你隻會說這一句話嗎？憑什麼你說不準，我就不跟他結婚了？你以為自己是誰啊，我早就跟你說過，能幫他事業的人是我，你什麼忙都幫不上，還不如趁早讓位。商場就是這樣的，夫妻之間也是滿滿的利益，你給不了他想要的。”
顧安一抿著嘴唇，拿起麵前的紅酒潑到了穆宛顏的臉上。
“啊——”
穆宛顏抹了一把臉，隨即發出了一聲歇斯底裏的慘叫。
因為穆宛顏今天的眉毛是用眉粉化的。
被顧安一這麼一潑，直接洗臉卸妝了，眉毛沒了。
她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臉了！
“你敢潑我？！”
穆宛顏不甘示弱，留著鋒利爪子的丹寇手指，要撓花顧安一的臉。
顧安一扭著她的手腕，反手一轉！
她看上去沒什麼力氣，柔柔弱弱的，都是表麵。
一個在最底層生活過，在監獄裏麵目睹人情冷暖的孩子，她有著最冷硬的心腸，也有著最強悍的力量，也有著最極端的思想。
穆宛顏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她
一個女孩子，力氣這麼大做什麼？
“你的眉毛沒了，真醜。”
顧安一鬆開她，走掉了。
氣得穆宛顏在原地跺腳。
從餐廳裏麵出來，顧安一百無聊賴地走著，她不想回家。
這個時候正巧宋俊澤給她打電話，問有沒有時間去看音樂會。
就是個幌子。
因為他想她了。
要是放在平常，顧安一早就拒絕了，她對音樂會沒什麼興趣，同厲南言一樣。
厲南言
這些年，他教會她的，似乎就是——
她的世界觀是由他的構築起來的。
他喜歡的事情，她都喜歡。
他不喜歡的，她也不喜歡。
顧安一跟宋俊澤說了自己的地址。
宋俊澤很歡喜，主動開車過來接顧安一。
顧安一一路上沒說話，心情不好表現得很明顯，宋俊澤嬉皮笑臉的，問她為什麼心情不好。
顧安一搖了搖頭，不想跟宋俊澤說，說了也沒用。
看完了音樂會，宋俊澤說要送她回去。
其實他就是想看看她，沒別的意思。
要是顧安一過得好，他也就放心了。
但是很顯然，顧安一過得並不好。
他不知道顧安一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問她，她也不說，沉默得像是一尊雕塑。
“我不想現在回家，你帶我去吃飯吧，吃什麼都行，要不吃火鍋吧。”
因為吃火鍋吃得慢，拖延時間的目的太明顯了。
宋俊澤默默地陪她去吃火鍋。
兩個人全程還是沒什麼交流。
顧安一突然想起了一茬，問他，“你還記得俞嫣嗎？”
“哪個俞嫣？哦對，俞氏老總的女兒是吧，怎麼了？”
“當年，你是怎麼把俞家整垮的？”顧安一問道。
“我嗎？哈哈哈安一，你也太高看我了，我一介平民，我哪有能力整垮俞家啊！”宋俊澤笑著說。
“可，那個時候，這件事情我跟你說了，第二天俞氏就破產了，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是啊，突然破產是挺奇怪的，但是你懷疑我就沒有根據了吧，隻不過是湊巧而已，要不然你以為我是什麼，隱瞞身份的富二代？”
宋俊澤說著，又笑了起來，像是自嘲一般，“要是我真的是富二代的話，那我現在就不會開著那輛破舊的吉普了，我怎麼著也得給自己買一輛瑪莎拉蒂或者勞斯萊斯吧。”
“”
顧安一沒再多說。
很快的，厲南言的電話打過來，問她現在在哪。
顧安一說和宋俊澤在吃火鍋，很快就回去。
厲南言氣不打一處來，他早就說過別和那個姓宋的臭小子接觸了。
“你在哪？我現在去接你。”
“不用了，十五分鍾我就回去了。”
“十五分鍾要是你沒回來，顧安一，你死定了。”厲南言放狠話，撂了電話。
宋俊澤將電話內容聽得一清二楚，哭笑不得了。
“你傻啊，就不會說和別人吃飯嗎，還非得說是我，他肯定生氣的呀。”
“我不會對他撒謊的。”
以前，厲南言對她說過——
顧安一，我最討厭的就是別人騙我，你這輩子都不許對我撒謊，知道嗎。
她說好。
“你從來沒有對厲南言說過謊嗎？”宋俊澤眼裏帶著玩味的笑。
“嗯，目前沒有。”
“為什麼啊？”
“他是信仰，人為什麼要對信仰說話呢。”
隻要是跟厲南言有關的話題，顧安一就會接宋俊澤的話茬。
宋俊澤頓時有些吃味兒，“嗬，信仰，嗬嗬，你可真高看他啊！”
“你很了解他嗎？”
“我？”宋俊澤眸光一閃，飛快的，“並不，跟他沒什麼交集。”
“那你為什麼要這麼說？”顧安一看向宋俊澤。
“沒啊，就是覺得，人的信仰不應該是耶穌，佛祖之類的，你又不信教。”
顧安一沒接話茬了。
看吧，隻要是不跟厲南言有關的話題，她就不說話了。
沉默了片刻，她才又自嘲地笑了笑，“你說，你一個人要是背棄自己的信仰，會怎麼樣呢？”
“不知道，我又沒有信仰，我隻信我自己。”
“應該會死掉的吧，因為沒有什麼值得她相信的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顧安一吸了吸鼻子，“走吧，送我回家，今天謝謝你陪我。”
宋俊澤情緒複雜地看著她。
回家之後，厲南言坐在大廳的沙發上，氣質有些冷冽。
“已經十七分鍾了，遲到了兩分鍾，你說我應該怎麼罰你？”
厲南言看向顧安一的眼神，變得有些深邃。
要是能不顧一切狠狠“懲罰”她一頓就好了！
他忍了好久好久了。
可是一定會嚇到她的吧？
還是心疼她的啊，不然也不會忍這麼久。
顧安一什麼話都沒說，進房間了，有種要冷落厲南言的意思。
“先生，安一小姐畢竟小啊，您還是不要懲罰她了。”柚叔在一旁插了一嘴。
顧安一身上有種很獨特的氣質。
惹人心憐。
這真的很難得。
明明是一個暴戾的少女，卻暗自帶著一種步步生蓮花的柔性。
厲南言哼了聲，“我有分寸。”
然後也回房間去了。
顧安一在換衣服。
雪白的背脊背對著他。
她的腰線很美，皮膚很白，蝴蝶骨突兀地得體，厲南言的眼睛淺淺眯起，就想這樣直接從身後握住她的腰，那啥得了。
“生我的氣？”
他從身後抱住她，她的衣服還沒穿好，他給她拉好家居服的拉鏈，親吻她雪白的脖子。
這麼小的一團，要是某天他真的爆發的話，會不會受不了啊？
現在厲南言滿腦子都是這個想法。
顧安一還是不說話，推了他一下。
厲南言最受不了顧安一對他冷暴力了，但是他這個人，又不願意拉下臉去示好，去哄她。
厲南言從來都沒有哄過顧安一呢。
“我去洗澡，你放開。”顧安一的側臉對著他，很好看很好看。
厲南言繼續吻著她的臉，薄唇清涼的，“不想離婚，那就不離婚了，我沒想到你會反應那麼大。”
他說，“也不要那麼偏激，你知道的，我不喜歡你偏激，不想離婚我就不離了，我另外想別的辦法，總行了吧？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