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我跟著蕭長恪上了一輛馬車。
“阿朗他、他還好吧?”
話問出口我就後悔了。
待會兒就能見到人,自然就能知道好不好,我是腦子生鏽了才會拿這種廢話去問日理萬機的督主大人。
偷偷瞥過去一眼,蕭長恪果然在閉目養神。
他有那麼多軍國大事要處理,千頭萬緒的好似連個休息時間都沒有,竟真的把我的懇求放在心上,並且這麼快就把岑朗救了出來。
他那日問是不是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我毫不猶豫的點了頭。
心裏不是沒有過擔心,但過後思量,又覺得這擔憂完全多餘。
他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蕭長恪啊,我身上能有什麼值得他圖謀的?
就算真的有那也無懼,隻要能把岑朗救出來,我命都可以豁出去,遑論其他。
一路無言,馬車出了上京又行了一程,才在城外十裏亭停下。
剛下馬車,遠遠一道身影就飛跑過來,一下子撲進我懷裏。
“阿姐……我好想你,我好想你,他們就是不讓我見你……”
“阿姐也想你……快讓阿姐看看……”
我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顧不得敘舊,忙捧著他的臉仔細查看。
還好,還好,除了人瘦一些、臉色有些蠟黃外,身上並沒有明顯的傷痕。
這麼久的提心吊膽終於落到了實處,我鬆了口氣,轉而緊緊的把他抱住。
我向趙庭提出退婚後,當晚就沒等到岑朗從學堂返家,還是趙庭派人告知,嶽父大人不在他這半個兄長要擔起職責,因此另替岑朗尋了名師,竟是招呼都沒打一聲就把人送走了。
雖然隱隱覺得他這舉動含有威脅的意思,但那時我還沉浸在一廂情願中,並不願把他想的太壞,隻當他真的把岑朗送去求學,氣消了自會把行蹤告訴我。
誰料大婚後一樁樁一件件讓我醍醐灌頂。
在多次提出要見岑朗被拒絕,並且趙庭坦誠了迎娶我的動機之後,我才清醒的意識到,岑朗是被趙庭禁錮起來了。
他拿捏著我的要害,逼我就犯為他所用,若不是我陰差陽錯被轉手送給了蕭長恪,我們姐弟還不知會落到什麼境地,隻怕最後難得善終。
人都說蕭長恪酷烈無情、神厭鬼憎,可是對我而言,他卻實實在在是個好人。
想到這裏,我感激的看向不遠處的馬車。
蕭長恪沒有下車,但他今日能親自陪我前來,我已經受寵若驚了。
我收回目光,殷殷叮囑:“阿朗,你跟著王伯去江南,到了舅舅家一定要聽話,好好讀書習武,知道嗎?”
但凡不是逼到絕處,我萬不想把這唯一的弟弟送離上京、寄人籬下。
“阿姐,我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他盡力掩藏的惶恐不安刺得我心口發疼。
“沒有,阿朗是姐姐的心頭肉,怎麼會是麻煩,隻是姐姐暫時沒法照顧你,所以才托舅舅……”
岑朗憋著兩汪眼淚,懂事的點頭:“我知道了,阿姐你放心,我一定聽話,再也不惹事打架,你等我學成歸來,替父兄報仇,替你出氣!”
他板著臉,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我聽著卻隻覺辛酸無比。
岑朗今年十歲不到,早已不複這個年齡應有的活潑淘氣,仿佛一夜之間就長大了。
磨難催人,無人幸免。
馬車一路向南,漸漸消失在視線盡頭,我的手揮了又揮,盡管岑朗早已看不見。
這一別,我們姐弟還有再見的一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