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太子和鄆王都跪下,他們的親信自然也跟著跪。眼看著連成一片,宋徽宗麵沉入水。
宋徽宗幾次想發怒,但想到“張虛白”的告誡,又想到自己往後要位列仙班,實在不適合再有殺戮。幾番掙紮下,突然一個念頭衝入了他的腦內——
這紫薇星不穩,與他有何不好?
他已是恨不得早日脫離帝位,好潛心修道,紫薇星越不穩,他便越能早點退位。
如此甚好。
宋徽宗麵上突然揚起笑容,道:“都起來吧,剛才朕不過是開了個玩笑,今日普天同慶,朕也不想朕最疼愛的福兒繼續受苦。既然已經小懲大誡,就讓她搬回來吧。”
“謝父皇!”
“父皇仁慈!”
“陛下仁德!”
退下後,太子小聲對鄆王道:“三弟,太好了,這下子柔福皇妹不用受苦了。”
鄆王看著太子那張仁慈和善的臉,心中第一次沒有生出厭惡。他別開眼,心情有些複雜,“多謝皇兄。”
“應該的。”太子笑著道。
一夜觥籌交錯,鄆王和太子似乎擯棄了前嫌,說話間也是談笑風生。隻是知道他們昨夜剛剛帶兵交鋒過的人,或許就不會這麼想了。
太子,終究流露出了帝王工於心計的一麵。
耿南仲看著太子磕磕絆絆,卻還算應付自如的樣子,心中頗為安慰。照此下去,太子登基,他離位極人臣的目標也不遠了。
慕容卿將一切看在眼裏,並未有任何表示。如今的太子,已經不需要他在旁邊指指點點了,也輪不到他指指點點。
晚宴直到將近子時才結束。
第二日,戶部尚書左尚書卻是一早登門,想見慕容卿。慕容卿未曾與這位新任戶部尚書打過交道,對於他的道來著實摸不著頭腦。
“左尚書所為何事?”
左尚書一臉窘迫,但還是道:“我是為昨夜陛下承下的賞賜而來。實不相瞞,慕容將軍,如今國庫是一分錢都拿不出來了。”
說一分錢都拿不出來是誇張的,但左尚書的意思是,除卻維持國家正常開銷,已經沒有任何多餘的錢兩了。
福星一聽這話,立刻將左尚書抓了起來,“你這勞什子戶部尚書,分明是故意看不起我大哥!憑什麼唯獨到我大哥這裏,你就拿不出一分錢了!”
柳葉拍了拍福星的手,讓左尚書暫時下來,隻是依舊冷笑道:“左尚書,你可得給我們一個解釋。”
左尚書看向慕容卿,慕容卿卻並未出聲相救。
左尚書一臉破敗之色,道:“好!如今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慕容將軍,實不相瞞,昨夜設宴的錢,都是找汴梁的商戶借的,不信你看。”
左尚書將借據拿出來,看著上頭十數萬兩借據,慕容卿皺眉冷聲道:“為何國庫會空虛至此!?”
行軍打仗看起來打的是仗,實際打的卻是後勤,是國庫!國庫空虛至此,若是讓金國或遼國餘孽,甚至早已被趕走的西夏知道,後果無法想象。
左尚書道:“本官也是無可奈何,陛下要我增加稅收,可是這一時半會兒也來不及啊。這三軍都要犒賞,還有後宮娘娘的賞賜,還有慶功宴,還有文臣武官的封賞,慕容將軍,實在不是本官私吞,或是看不起慕容將軍,而是真的已經山窮水盡啊!”
慕容卿看著那借據,心中寒意頓生。
“左尚書先回去,此事不可對任何人聲張,賞賜之事不必再提。”
左尚書頓時止住泣淚道:“多謝慕容將軍,本官告辭。”說完,他又折回來道:“慕容將軍,你這裏好辦,可是三軍怎麼辦?”
三軍可是龐大的數額,這就算是將戶部掏空,也絕對不夠萬一。
“現在能拖就拖,先商量出填補國庫的對策再說。”
“對對,國庫不能空虛,”左尚書此時頭腦混亂,念念叨叨著走出去,“不能讓人知道國庫空虛,不能讓人知道國庫空虛……”
“柳葉,你將左尚書送回去。”
“是。”柳葉連忙拉住左尚書,左尚書被他一驚,才止住了念念叨叨的話。
左尚書離開後,慕容卿立刻去了兵部尚書府。方瓊在聽完慕容卿的話後,並不覺得驚訝,歎息道:“此事我早已經知曉,隻是在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太子。”
慕容卿皺眉道:“此事事關國體,若是再繼續欺瞞,後果會一發不可收拾。”
方瓊欲言又止,歎了口氣道:“話雖如此,可是陛下不在意,身為臣子又能如何。太子如今對國家大事也尚未有足夠了解,我隻是怕他衝動做出錯誤的事情來。如今太子之位剛穩,實在是不宜再多出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