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霧逐漸消散,四周也漸漸沉寂下來,有不知源頭的細小水珠落下,落在他們發間隻餘一點晶瑩。
鴉長羽看向遠處荒山老杏樹的方向,回憶道:“你可知……我聞到了久違的、大荒中那種奇花的味道。”
吾玉沒有開口,兩人的目光漸漸變得幽深,想是憶起了往事。
在半空盤旋的鳥雀觀望了一會兒,三三兩兩落回了自己方才停靠的樹上。
…
因為阿眠赤著腳,所以容卿是背著她進城的。
而這位上仙原本背上的長劍早被他塞進袖中,收到虛鼎中去了。
小姑娘安安分分趴在他的背上,雙臂繞過他的脖頸抱在一起,將下巴抵在他的肩頭,每看到街上的什麼小攤就要驚歎幾聲,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行走間,小姑娘溫熱的呼吸噴灑著,淡淡的異香縈繞,容卿隻覺得耳根發燙,整個人都覺得不太對勁。
更遑論街邊商販和來往的行人總是時不時的瞄他們一眼,隨後轉過頭去低聲交談,也不知在談論什麼,使得這位上仙更加尷尬。
阿眠將眾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她湊到容卿耳邊小聲道:“上仙你別怕,他們是在誇你長得好看,然後好奇我是你從哪個犄角旮旯裏撿回來的小可憐。”
她又左右看了看,聲音壓得更低了:“凡人最喜歡嚼舌根子了,好似不道人長短就要魂歸西天了似的,忍不住。”
容卿遊曆海內數年,對於凡人心性雖然了解,卻還是第一次聽到如此有趣的評價。
他失笑:“你平日常在外麵走動?知道的倒清楚。”
這話問得極有水平!
阿眠若說是,那先前為何對城中各類事物如此好奇?若說不是,又怎知凡人喜歡說長道短?
她覺得,這定然是上仙在試探她了!
於是阿眠定了定心神,說道:“我從前是在空桑國修行的,後來國破在人間各地遊曆,沒多久被道士誆去擺陣了。然後我輾轉多年到了容陽城,還沒等好好歇一歇,又被個混江湖的撿到送了人,很多年都在別人家後院裏過了,這不剛化形沒幾日嘛,還沒來得及在城裏好好逛逛。”
說完了,她生怕容卿不信,又補充道:“不過凡人嘛,就算再過個幾十萬年都是那副德性,哪裏還用時時瞧的?”
容卿不過問了一句,就聽小姑娘洋洋灑灑說了一堆,自然知曉是何原因。
他也不戳破,隻道:“並非隻有凡人如此。”
阿眠道了三聲“是”,暗暗鬆了口氣,想著這位上仙定然是信了。
她想,自己雖然是個石頭精,但是腦筋並沒有因此受到影響嘛!還是很聰明的。
兩人就從東街晃到西街,一路上總能看到三五成群的文人雅士著了淺色衣袍,立在各處杏花繁茂的亭榭中,支著小桌,提筆行詩作畫。
旁邊站著的看客和同行之人,搖著折扇叫好,嘴裏互相吹捧。
最後,兩人走到了一家兩層的成衣鋪子前。
門前掛著鮮亮的幌子,牌匾上黑底金字寫著“瑞隆通”。
站在門口,可以看到對麵櫃子裏擺放整齊的各色布匹,前麵用架子掛著一粉一青兩件羅裙。
一個穿著齊整的夥計迎出來,看著容卿的眼神就像在看行走的錢袋:“這位公子,裏麵請。”
壓根就沒瞧見阿眠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