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後,織月城下了一場雷雨。
不過隻是短短一夜,第二日仍是豔陽當空,悶熱異常,連地麵都是幹燥的。
若雨就在那個雷雨夜裏離開了倚春樓,再也沒有回來。
江嘉逸的屍體被人在一條小巷深處發現了,頭發髒汙,身上裹著破舊的麻布衣服,被拔去了舌頭,形容枯槁,神色扭曲。
官府差人問了附近的居民,身段豐腴的婦人擰著眉頭回憶:“沒聽到什麼動靜啊,雷聲雨聲那麼大,就算真有什麼動靜,也聽不清的。”
臉上盡是不耐與厭煩。
阿眠就站在巷口往裏看了一眼,也沒人給屍體蓋塊布遮掩一下,所以她清楚的看到了那人的死狀。
那副死不瞑目的驚恐樣子,讓她生出了幾分愉悅。
這個人啊,想必到死都不曾悔過。
新帝雖然表麵下令嚴查,背地裏卻直接差人將屍體扔到了亂葬崗上,連一張草席都沒有裹,任由野獸啃食。
因著這件事,留在京中的各位王爺都即刻收拾妥當,去赴封地了。
他們離開織月城的那一天,城外的大道兩旁的紫薇花正開的如火如荼。明明色豔穗繁,該是讓人精神振奮的,卻隻讓人覺得刺眼。
紅英著一襲豔麗紅裙站在城牆上,指著一輛馬車給阿眠看,目光幽深:“若雨就在裏麵。”
阿眠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離開這裏也好,大局已定,隻希望她從此以後,不必再被人當做棋子了。”
紅英似有所感,語氣帶著幾分悲憫:“若雨這姑娘也是可憐,爹不疼娘不愛的,還要涉入奪嫡爭鬥中受這份罪。”
阿眠想到了第一次見到若雨的樣子。
姿容清麗的姑娘站在城門口眺望,穿了一身綠色的衣裳,也瞧不出有多大的心機,走過來對著她笑:“瞧我這眼力,竟然這麼半天才將你認出來。”
她聽著那姑娘悲戚戚的給她念叨,總是沒說幾句就要落下淚來,現在想想,那流下的眼淚裏,也是有幾分真情在的。
等到那一隊隊車馬消失在地平線上,兩人便下了城樓往回走。
織月城較之之前安靜了不少,因為正處國喪,街上沒什麼攤販,行人也是來去匆匆,不見喧嘩熱鬧。
街角有個賣糖人的攤子,圍了幾個小孩子,那胡子花白的老人就讓他們在畫了花鳥獸蟲的圓盤上轉針,轉到什麼就做什麼。
有一個孩子轉到了蝴蝶,高興地跳起來,卻突然反應過來連忙捂住嘴往四周瞄,樣子頗為有趣兒。
阿眠不過多瞧了幾眼,紅英便上前去和老人攀談起來,不多時拿回來一隻肥兔子形狀的糖人。
紅英顯得頗為苦惱:“我原本想轉個花來著,但是又想著用了法力就沒什麼意思了,就這麼隨便擺弄了一下,居然轉到了這個。”
說著,將糖人遞給了阿眠。
阿眠接過來不好意思的道了聲謝,兩個人便一前一後從後門進了倚春樓。
兩人在長廊裏挨著坐下,紅英終於提起了通靈陣的事兒。
她的表情略帶歉意:“原本你剛來那會兒就要拉你進通靈陣的,但是這陣中的大多都有些脾氣……”
其實這話就算紅英不說,阿眠也明白。
那些妖精少說都有三千年修為了,自己修為跟他們差了一大截不說,在凡間也沒做出過什麼貢獻,若是直接進去了,豈不是都要懷疑她是托了哪位神仙的庇佑?
雖說事實的確如此,但是她也沒指望進去以後還要旁人來關照。
阿眠點頭表示理解:“紅英姐你不必說這些,我心裏明白。”
紅英如釋重負般的長舒了一口氣,臉上才重新帶上了笑意:“不過此番你也協助水神完成的任務,也該進陣了。”
這話說的阿眠臉上臊得慌,這次的事兒她根本沒幫上什麼忙,而且還添了不少麻煩。
紅英指尖一點靈光,在阿眠眉間輕輕一點。
阿眠隻覺得整個靈識往上一飄,沉寂下來後就聽見許多人在遠處說話,很是吵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