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聲音忽然放緩,似是在引誘他:“是啊,報仇!我們隻有變得比他們強,才能同他們講道理。隻有強者,才有說話的權利!”
伏城怔然:“該怎麼做?”
“看到你麵前這個小花精了嗎?”他深深吸了口氣,似乎有些沉醉了,“她身上的靈氣,讓我感受到了無上的力量。殺了她,奪了她的內丹修為,我們就會有重新來過的資本!”
伏城愣了個神,遲緩地站起身來,雙眼慢慢籠上了一層血霧:“不……不行!她是無辜的。”
“無辜?!”聲音對此嗤之以鼻,“那你阿娘呢?她便是活該嗎?”
阿眠看著眼前魔氣愈來愈盛的伏城,眉頭慢慢擰緊。
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伏城還想要掙紮,卻抵不過心中那份渴望,痛苦地喊出聲來。
想要不計代價變強的念頭,滋生蔓延,幾乎占據了他全身的經脈。
阿眠迅速上前,伸手按在他的後腦上,將人按進懷裏,嗓音溫柔:“別怕。”
一股好聞的清香鑽入鼻腔,伏城周身肆意猖獗的魔氣有一瞬的停滯。他緩緩抬手,指尖穿過阿眠的長發,按在了她的後脖頸上。
如此脆弱的地方,哪怕自己是個廢人了,也足以一擊令其斃命。
何況,她根本沒設防。
隻是,從她身上傳來的久違的暖意,讓人貪戀。
指尖微涼,阿眠也感覺到了不妥,卻沒有鬆手,隻將人抱得更緊了一些:“別怕,沒事了,會過去的。”
說這話時,明明她自己的眼底,都是洶湧的黑色,聲音卻溫柔的能溺死人。
她心中清楚,有些事情,既然發生了,那便成為了心上一道傷疤,永遠也過不去。
伏城眼中的血色漸漸退了下去,卻還是忍不住問道:“過去?你有過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嗎?”
他低著頭,嗓音沙啞:“你懂什麼?”
阿眠的眼神暗了暗,心髒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拳,一抽一抽的疼。
她道:“我沒經曆過,自是不懂。”
伏城輕嗬了一聲,說出的話帶著嘲諷的意味:“可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修仙修傻了不是?覺得可以拯救蒼生了?”
到底還是沒把人推開。
“拯救蒼生,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可是……”阿眠鬆開手,和他對視,“我總歸還有保護自己人的能力。”
伏城因為這人突然鬆了手,覺得心下空了一塊,無端升起一抹煩躁來,愣愣地看著她,等著後文。
“我曾問過你,現在我再問一次。”阿眠一隻手按在伏城的肩頭,另一隻手將他額前的碎發往耳後理了理,眸光如水,“你若是喊我一聲姐姐,這樣你就是我弟弟,我保護你便是天經地義的事兒,誰也不能在背後說我,便是神仙也不能。你可願意?”
伏城現在一無所有,這樣的話,無疑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可是,他就是覺得哪裏不對:“姐姐?你們修仙之人,是不是都喜歡這樣。但凡遇見個小可憐,就同情心泛濫,想著收到門下?”
“同情心泛濫?”阿眠凝了個怔,覺得好笑,“且不論其餘幾界,單單海內的窮苦人家,就多的數不過來,街頭巷尾的乞兒也不在少數。也沒見我布粥賞錢,認了誰當弟弟。”
伏城沉默,心下生出一種奇異之感。
那個方才慫恿他的聲音,已經聽不見了。
那是他的心魔,平日裏掩藏起來,伺機而動。
伏城看著阿眠,好似除卻報仇,終於有了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也許以後,他不再是一個人了。
像是久旱逢甘露。
像是寂寂黑夜裏絕望瀕死的野獸,突然看到一點光來。
伏城邁了半步,伸手扯住了阿眠的衣袖,低下頭去:“姐姐,我身上好疼。”
小心翼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