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聽。”曹登明想了一下,“時下新曲兒淨是些粗言俗語,無甚新意。”
“我也是這般想的,”阿眠挪著凳子又往前湊了湊,好似遇到知音一般,“所以時常去找前人的來聽,像《離思》、《敬孤城》,總是聽不厭。”
“姑娘所說,皆是悲曲。”
“還有一個結局歡喜的,就是不知公子有沒有聽過了。”
曹登明接過話茬:“不妨說來聽聽。”
“傅朝的《別新塚》。”阿眠歪著腦袋,笑得一派無害,“雖是千年前古人之作,但是近幾年已在坊間流傳開來。不知公子可曾聽過?”
曹登明臉上笑意微僵:“姑娘怕是記錯了,這一首……也是悲曲。”
“怎麼會?”阿眠故作驚訝,“結尾不是說,鶯鶯春意好,盡了飛絮花眠。遲歸雖不老,嫁娶在年少?”
“前頭說過的,暮暮野山林,隻得雨露芥草。”曹登明的眼底浮現出悲戚之意,又垂下眼簾,將其盡數遮去,“是陰陽兩相隔了。”
床榻的位置本就設在一處角落,光線不好。他又打散了頭發披散在肩上,那些細微的表情便不好瞧見了。
談論及此,秦放在旁邊聽得迷迷糊糊,隻覺得這兩個人根本就是在旁若無人的談天說地,淨是些沒用的!
於是,有些懷念從前和聞鬆一起共事的時光了。自己哪裏聽懵了,那人總會極有耐心分析,脾氣好得跟那括蒼神君似的。
可惜,聞鬆已經去了弘文殿,不回來了。
秦放聽不下去了,插嘴道:“曹公子,聽聞昨夜那女妖來過了?”
那邊說話的兩人便齊齊看過來。
“正是。”曹登明說道,“夜裏聽到有人喚我,我迷迷糊糊起身去開門,誰知……竟是葉若素。”
秦放沉吟道:“來時我們瞧見城門上掛了許多人,那妖精的手段,甚是殘忍。”
曹登明緊抿著唇,半晌,將左邊撲在臉上的頭發撩開,露出緊閉的左眼來:“不過僥幸撿回一條命罷了。”
說著,自個兒掀開眼皮,好讓兩人瞧見裏麵凹陷的空洞。因著他的動作,鮮血順著眼角流下,落在素色的衣襟上,腥紅幾點。
秦放不過問問,哪能料到這人如此動作?霎時起身,想要上前。
“不礙事。”曹登明從袖中摸出一塊棉布,不慌不忙按在眼上,“過會兒就好。”
好似覺不著痛一般。
實在是……詭異的很。
兩人也不好再同這位曹公子繼續交談,隨便客套了幾句,一前一後出了飛安院。
秦放擰眉沉思了一會兒,偏過頭來:“可瞧出什麼了?”
“曹公子是位見識淵博之人。”
“怎麼說?”
阿眠抬手擋了擋光:“《別新塚》雖在坊間流傳,卻不是原先那版。而他剛才同我對的那一句……”壓低了聲音,“是原稿。”
“有何不妥?”
“那原稿啊……”阿眠眯了眯眼,好似被光晃著了,“早在當年穹南書院被封時,付之一炬了。”
秦放覺得,這裏麵若要細究,估計要說道許久,便繼續說起曹登明來:“這人瞧著文弱,方才掀眼皮時,嚇了我一跳。”
阿眠失笑:“秦大人應該見過不少大場麵。”
“主要是這人表情太過淡然,怪瘮人的。”秦放摸了摸下巴,“而且我瞧著,他好似同那葉若素關係不錯。”
“是不錯。”阿眠瞧了瞧天,“被剜了眼珠,還能平平靜靜叫上一聲本名,若是換個人,早該恨不能將其千刀萬剮了。”
而最讓阿眠在意的,是那一句“不是她,還能是誰?”
若是沒什麼貓膩,何必多說這一句?
她記得昨天夜裏那隻小鬼兒。
他說,葉湫……是他哥哥。
並且,從未聽過葉若素這個名字。
…
伏城跟著罄書到世安城時,已過了晌午。